郑必武梗着脖子:“我害谁了?”
陆旋冷冷道:“今日你就差点害死我,第二次。”
他逃离莫哥山成了逃兵,一伍四人都要连坐,是孙校尉开口将他的失踪归为被野兽杀害吞食,尸骨无存,这才无人受罚。
白日被他那么盯着,若不是裕王府的奉承及时出现,免不了被那千总当做可疑人物盘问一番。郑必武的掩饰技巧一如既往拙劣蹩脚,半点长进都没有。
郑必武一哽,闷声不吭。陆旋接着说:“还有,被你监视行踪,出卖的班贺。”
提到班贺郑必武更急了:“这就是上峰交给我的任务,怎么能算出卖?况且你以为这是害他?他如今当了官,指不定还要感谢我呢!”
谁能一回京就从小小的工部匠役擢至官居五品?那些科举入仕的士子,就算中了状元入翰林、外派去府衙,也得从七八品做起。哪怕是买个官,也得花费数百万两,没有这么轻松一步登天的。
“你哪里知道,淳王殿下很看重他。”郑必武颇有些苦口婆心,话说到这份上,已经不全是为了替自己辩解,真心实意劝道,“为了让班大人回京,殿下便把孟光卢调去了西北大营——哦,也就是班大人那位师兄,清理了道路,这岂是寻常人能有的待遇?”
陆旋眸光微暗,追至叙州妄图戕害班贺的人,正是被他那位师兄派去的。从到达叙州之后才有开端,恐怕就是郑必武传入京中的消息所致。
而郑必武话里透露的意思,淳王是知道孟光卢做了什么的,仅仅只是将他调离京城,仍要任用这样的人,那位殿下绝非善类。
思绪至此,陆旋敏锐捕捉到沉重拖沓脚步声,噤了声。
“武儿,睡了没有?”郑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郑必武与陆旋对视,陆旋面上不动声色,手却按在了未归鞘的刀柄上。
一滴汗悬在郑必武太阳穴处,他提高了声量:“睡了,娘。没事您别进来了,早点去歇着吧。”
郑母在门外止住了脚步:“方才翠儿说听见你这边有声音,我过来看看。”
郑必武:“准是她听错了。”
郑母道:“明日一早去你二叔家,别忘了提上酒。礼数周到些,别莽莽撞撞还跟个不懂事的毛孩子似的。”
“知道了,娘,您睡去吧啊。”郑必武应付两声,听到母亲离开的脚步,悬着的汗珠才缓缓落下。
“你还是个孝子。”陆旋收回目光,手也从刀柄上移开了。
郑必武嘴角动了动,说:“你知道京营里有多少勋贵子弟吗?像我这种家道中落的武官后人,不另辟蹊径根本没有晋升机会。但我也不羡慕你,你们是有立功的机会,可成日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拿的是卖命钱。我们都一样,不过是供人驱役的蝼蚁。”
陆旋慢条斯理将刀归入鞘中:“今日我来过吗?”
郑必武一脸“我在和鬼说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没来过没来过。”
陆旋说:“往后好好学学骗人,你这样别说晋升了,只怕命活不长。”
郑必武:“……”
但凡他打得过,这会儿就和陆旋拼了。
“暂且留你一条命,以后再找你讨。”陆旋留下一句话,起身往外走。
郑必武心中更忐忑,一时忘了怕,跟着站起身:“以后是什么时候?”
陆旋回头看来,郑必武讷讷退后半步:“好走……”
从郑必武家中出来,虽然与班贺分开没几个时辰,但陆旋觉得有必要再去一趟。
绝不是因为想见他,只是怕恭卿不知道人心险恶,被人利用不知提防,去提个醒而已。不多留,说句话就走。
自太祖时,京城便施行宵禁,数百个更夫与京营官兵在各街道巡夜,严格禁止无关人员在街上闲逛,一年到头都只有上元三日、圣节一日暂驰宵禁。最严的时候当属高宗皇帝在位,即便是当朝大员犯夜,低阶武官都能抓捕训诫,自食苦果无处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