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班贺毫不犹豫。
赵靖珩眉梢微动,班贺却道:“能做的事太多了,两年远远不够。师父的遗愿,是要驱逐蛮夷,拿回遗落的明珠怒城,遗愿达成之前,草民都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得到他的承诺,赵靖珩一掌拍在扶手上,一锤定音:“好,本王总算没有白来。你的话本王一个字都不会漏下,若是未能达成,第一个送你去当前锋,也不枉你有这份报国之志。”
话说得好听,实际上不就是完不成去死的意思?范震昱表情几番变化,今晚不该听的话听得太多了,班贺的命可以肯定暂时不会丢,而他的性命全然相反,越来越危急。
无形的协议在言语中达成,赵靖珩终于着眼于当下,班贺所坚持要管的那桩案子,在他眼中根本不算是问题。
赵靖珩:“你可知道,你沾的盐课,碰触的是大部分朝臣的利益。”
班贺:“草民不知。我不懂为官的弯弯绕绕,懂的只有这些上不了台面的造术伎俩,我只知道,有人为了利益伤及无辜者,我便不能坐视不管。”
搭在扶手上的指尖轮流轻敲,赵靖珩心中有了论断,站起身,拂了拂衣袖:“今晚的事,到此为止。”
“殿下。”班贺唤了一声。
“别急,自然会有人来管这件事的。”说完,赵靖珩领着侍卫头也不回地离开阱室。
毫无预兆地到来,又不明就里地离开。
范震昱盯着重新合上的门,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急于甩掉身上的压迫感似的抖动几下,巴巴贴着木柱望向隔壁的班贺:“龚先生,刚才那真的是淳王吗,淳王真的来过吗?”
“龚……不,不对,我听见淳王叫你班贺……”范震昱低声喃喃,“你不是龚喜……你不是。那时候,那位都虞侯问过,是否确定你就是龚喜,别是冒名顶替……”
他疯了似的跳起来,在一丈见方的阱室里没头苍蝇似的乱转,混乱的头脑经历了有生以来最大的考验,比参加科举考试还要艰难。
那位拿不出牙牌被他关起来的都虞侯,足以令他此生铭记,而到了现在,他才明白,那些都是真话。
被他忽略的提示,再度想起,成了今日最大的重击。
“你是班贺!你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工匠!”
深深感到被欺骗的范震昱情绪越来越激动,班贺却面色沉静,无动于衷。
范震昱喘着粗气坐下,双手抓住发髻:“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被耍得团团转。你们玩你们的把戏去吧!反正,我马上要死了。”
“谁说你马上要死了?”班贺眉心微蹙。
范震昱有气无力:“我听见了那么多秘密,难道不要杀我灭口吗?”
班贺问:“你听见了什么秘密?”
范震昱一抬头:“我……”话到嘴边,却又哽住,脸色微变。
似乎,也没听见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你不会死的。”班贺不再看他,冷静道,“淳王压根没把你放在眼里。”
范震昱:“……”
士可杀不可辱!
班贺吐出胸中浊气,压在心头的坚石似乎松动了些。他心中所疑惑的是,淳王离开时所说,会管这件事的人是谁?
两日后,差役神色慌张地带来了消息,玉成县来了位钦差大臣,奉御旨前来,查明乌泽乡一案。
钦差持有皇帝颁发的专敕,代皇帝前往地方布宣德意,询民疾苦,体察地方官吏是否贤明,权力上高于地方官,如圣驾亲临。
二月上旬已过,没有等来吕仲良,反而来了位钦差大臣,班贺显得忧心忡忡。
钦差大臣无非是官僚系统中的一员,谁知道有着什么样的关系网。
皇权特许钦差便宜行事,但正是因为如此,州县官吏皆答应奉承,唯恐不及。贿赂公行肆无忌惮,往往只是走个过场,与地方官沆瀣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