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毛面色茫然,对他忽然激动的情绪有些莫名,犹豫着走上前去,顺着师兄示意的位置看去。
“诶……”阿毛惊奇抬头,“这里有咱们师门的印记诶!师兄,这里怎么会……那个老头他……”阿毛拧着身子指向外头,又顿住,说不出一句整话。
他现在混乱极了,露出一个短促的笑,没由来地跟着班贺情绪激动起来:“师兄,你说话呀。”
从未见过班贺激动到近乎失语的模样,陆旋担忧地看着那对师兄弟,难道那条木腿暗藏什么玄机?
“师门内弟子不多,只有你爹、我,还有孟师兄。”班贺声音里透出刻意压抑的颤抖,“自随师父离乡入京,我们从未离开过京城,所来往者皆为达官显贵,难以用到这样寻常的木料。只有一人,方有可能。”
“师兄,是我爹,是我爹的!”阿毛喊了出来,抚着木腿上的印记,热泪盈眶,一把抱住那条腿,“这是我爹做的!”
班贺稳了稳情绪,抬脚就要往外走:“走,我们去问个清楚。”
走到门口,他就被陆旋拦下:“等等,你准备就这样去找他?你要如何解释这条腿出现在你手里?”
“如实说,然后请求他老人家原谅。”班贺不觉得这是问题。
作为“偷”这个行为的主要实施者,陆旋到底还是有些心虚。不过敢做就要敢当,既然班贺要去请罪,他没有丝毫含糊的道理。
陆旋点点头,让开了路。
屋外天光黯淡下来,寒风萧瑟,长巷里最破败的那间屋子寂静无声,没有透出丁点光亮,让人猜想或许屋里根本没有人在。
班贺上前,轻轻叩响那扇不太牢靠的木门,响了三声,便站在原地等待回应。
“来了。”屋里传来女孩纤细的声音,她停在门后,并未立即开门,问道,“谁呀?”
班贺朗声道:“我是住在对面的邻居,想拜访老前辈。”
穆青枳记得那个租下张大娘旧院子的年轻男子,回头看了眼正在往扇骨上刷浆糊的穆柯:“爷爷,有人来找您,是张大娘家的租客。”
找他?穆柯不记得自己与那户人家打过交道,想了想,还是放下手里的刷子与扇骨,低头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下垮的嘴角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阴沉,他拄着拐杖,慢慢挪到了门口。
“吱呀”一声,门开了。
穆柯抬起耷拉下来的眼睑,打量门外两大一小,问道:“几位有何贵干?”
班贺行了一礼,恳切道:“前辈,这两个小辈无知,擅自从您这里取走一样东西,多有冒犯,晚辈带领他们登门道歉,原物奉还。还请您原谅。”
阿毛小心翼翼,将裹着义肢的布料掀开一角。
看到他抱着的那条木腿,穆柯扫视过去的动作猛然顿住,脸色登时大变,强撑着僵硬的身躯站立,几乎全身的气力都倚靠着那根无知无觉的拐杖。
班贺的确是诚心前来道歉的,可他在情绪激动之下做出的贸然决定,在穆柯眼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两个正当年的年轻人,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获悉了他隐藏多年的秘密,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藏匿起来的秘密取走,此刻光明正大地找上门,除了威胁穆柯再也感觉不出别的来。
那条义肢在祖孙之间不是秘密,穆青枳一眼就认了出来,焦急地握住穆柯的手臂:“爷爷!”
阿毛察觉情形有些不对,主动上前解释:“这条腿是我爹的……”
听他这话,本就担心爷爷,穆青枳一下急了眼:“呸!什么你爹的,这腿明明是我爷爷的,难不成你这毛头小子还想当我爹?你们这是当小偷不够,明着当起强盗来了!”
阿毛被呵斥得一愣一愣的,退后半步,剩下没说出口的话震得一干二净,脑中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
原以为她是个身世凄惨的弱女子,没想到是个凶悍不好惹的女修罗!
班贺从阿毛手中接过义肢,递到穆柯面前,语气温和:“他不是那个意思,这件东西是要还给老前辈的。只是它出自我一位故人之手,我来是想问问老前辈,您是从何处得到它的。”
穆柯脸色难以言喻,眼中是对面前两人深深的忌惮。他一言不发地从班贺手中拿过义肢,拉着孙女的手退回门内,合上了门,再也听不见声响。
门外三人吃了闭门羹,面面相觑,班贺想再度敲门的手慢慢放下,回身往住处走去。
今日确实不是登门拜访的好时机,还是改日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