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想先去找杨典史说情,到了县衙却得知杨典史出城缉盗两日了,尚未回来,班贺担心刘老汉安危,不敢耽搁,转而赶去了关押的地方。
见刘老汉家人带了钱来,差役精明的目光落在他们手中钱袋上:“按本朝律法,辱骂太后需杖责二十大板,他骂了三声,便是六十大板。那可是六十大板呐,要免去皮肉之苦,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能行?”
“钱我都给你们,都给你们!”刘乾把手里的铜钱一并放入差役卒手中,苦求的眼神落在班贺身上,焦急地小声叫着龚先生。
班贺从钱袋里取出几两碎银:“还请,各位不要为难老人家。”
差役接过银子,掂量两下,总算笑起来:“有此物便不会为难了。不过么,是有人前来检举揭发我们才走这一趟。人带回来什么都不做总归不好,到时候怕是落人口实。”
他说着这话,装模作样煞有介事。
可若他真的在乎落人口实,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索贿。班贺眉头紧皱,忍耐下来,此时与差役作对没有好处。
只听差役接着说道:“那就打个二十板,以示惩戒,叫他以后管住那张惹祸的嘴。”
明白了,这是嫌不够。班贺无声叹息,从钱袋里拿出剩下的钱。
见钱眼开的差役这回才真正松口,将钱揣入怀中:“放心好了,我们兄弟下手知道轻重,保管回去歇两天就能下地跑。”
挨了二十大板的刘老汉是被刘乾背回去的,疼得哀吟了一路,几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一听班贺要为他请大夫,刘老汉差点忍着疼从床上下来跪拜,连声制止。
他已经欠了班贺良多,请大夫来上哪儿找钱付诊金去,难道又要让他垫付不成?不过只是一点儿皮肉伤,过两天就能好了,不必再请大夫。
班贺从刘老汉屋里出来,刘乾送他到门外,感恩戴德抹眼泪的模样瞧着凄惨可怜,心中暗暗唏嘘,安抚两句才回到租住的庭院里。
哀吟与哭声犹似在耳,而这巷中那一扇扇紧闭的门窗后,却不知正伸着几只耳朵。
班贺从回来便坐在屋檐底下,没什么精神似的。陆旋望向他的目光隐含担忧,出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官如虎,吏如狼,杀生害命,骨头啃尽……”班贺声音很低,陆旋要不是耳力超群,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抬眼看着难得安静的阿毛,班贺招招手,阿毛乖顺地上前几步,站在他跟前。
“你往后,要谨言慎行。我虽能护你一时,可总有护不到你的时候。”
阿毛知道自己管不住嘴的坏毛病,师兄此时神情严肃,想必是忆起上回在余县丞府上那件事。祸从口出从不是虚言,他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十分听从管教的样子。
这一日,还是没能躲过请吕仲良。
傍晚时分,一声尖细的惊叫自院中响起,阿桃紧抓着班贺那件衣裳从屋里跑出来,发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娘,我娘咳血了……”
那件刚缝补完的衣服上,沾染了殷红的血迹,打开的房门内传来剧烈的咳嗽声。阿桃比那刘乾更为无助,一个弱小的女孩儿,连搀扶的力气都没有。
阿毛是唯一一个能跑去请大夫的,不用嘱咐二话不说出了门,显出靠谱有担当的一面来。
阿桃担忧母亲,一直以泪洗面。等吕大夫前来诊断,她依偎在班贺温暖的怀里,从旁观望,忧虑的目光定在吕大夫身上,唯恐他随时说出坏消息来。
待吕大夫为孙良玉喂下药,说出暂时无大碍后,阿桃才放下一颗吊起的心。在班贺怀里委屈地擦干眼泪,班贺轻柔地在她背上拍了拍,她心里好受多了。
阿桃回到房里照顾母亲,吕仲良提着药箱踱向班贺:“班大人,诊金和药钱,是不是该结一结了?”
“没钱了。”班贺将钱袋翻出个底朝天,无奈地扫了扫两边袖子,“一分都没有了。”
孙良玉病了那么久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多半是她的病情到了只能这样拖着的地步。现下条件如此,吕大夫已经尽力,他的钱袋也尽了全力。
站立一旁的陆旋听着他们的话,班贺此时的处境,便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真实写照。
思索片刻,吕仲良放下药箱坐在班贺对面,拂了拂桌面:“班大人,你可知道白龙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