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山梧呼吸停顿了一刻,郑来仪却已经重新倒回了枕间,她的发髻彻底散了,一头乌发如瀑铺满了枕上。
朱唇微张,她垂着眉眼,半真半假地挑衅:“说想要我,看来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这轻飘飘的抱怨仿佛一根稻草,将叔山梧濒临崩塌的意志力压垮。他眸色一紧,终于放弃抵抗,松下身体,狠狠的吻上了她的嘴唇。
郑来仪的叹息声被堵在唇舌之间,她伸手抚上叔山梧的后背,顺着他身体紧实流畅的曲线起伏游走,在那道横贯整个背部的新伤之上略停了下来。
叔山梧眉头一蹙,身体无意识地在她轻柔抚摸下舒展开,一时抛却了始终压抑克制的分寸,身体更沉了几分,几乎是与她紧紧相贴。
一切都太过真实,他想:这已经不是妄念。
床前的那盏烛火猛地晃动了一下,在灰色的墙壁上投下旖旎动人的影子。灯火的光芒却照不进他的双瞳,那里如同盛着一整个深渊,却又只有一道倩影而已。
郑来仪还没能来得及看得清他眼中的东西,他的吻又细密地落了下来,一同到来的还有他那双常年持刀生了茧的手,粗粝的触感掠过她的脖颈、腰际、腿弯……她闭着眼,随着他的抚触,无意识地躬身、又绷紧,如同沼泽中搁浅的一尾鱼。
郑来仪能感觉他身体里始终绷着一根弦,此刻那根弦已经张到了极致,她于昏然中只觉不够,这男人久违的身体鲜活而真实地呈现在自己面前,令她回忆起他们之间有过的每一次,总是极致的愉悦。
她半睁着眼,柔弱无骨的手沿着他流畅的身体线条,贴去了隐秘之处,体会他的坚不可摧。叔山梧的动作猛地一顿,微张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暴戾,而后狠狠地压制住她。
剑拔弩张的触感让她神智一瞬间清空,她沉溺于这样的莽撞之中,脱口长叹一声。
“梧郎……”
叔山梧闻声一震,被欲念夺去的理智瞬间回魂,他撑起身,垂眸看着下面的人。
郑来仪的衣衫零落,肩头、脖颈至胸前处处是他方才情难自抑留下的痕迹,如同被摧折的娇花,而她似乎甘之如饴,一双眼微红地看着他,似是不懂他为何突然停下。
“你方才……唤我什么?”他的声音发沉。
郑来仪的意识依旧茫然:“我喊你……什么了?”
叔山梧唇线紧抿,倏然翻身坐起,背过身拉起了自己的衣服。
郑来仪因他突然的动作益发困惑,躺着一时没动,渐渐从方才的情热中恢复了理智。
他沉默着在榻边坐了一会,突然站起身来,转身看向榻上的人。
“你休息吧。我就在门外守着。”
叔山梧弯腰,扯过一旁凌乱的薄被,给郑来仪盖好,又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放在她枕边。
郑来仪侧眼,是那把曲柄匕首,他竟然从废墟中又捡了回来。
“收好。不要再丢了。”
说罢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出门去了。
窗外鸟鸣声传来,郑来仪在朦胧中睁眼。
她一只手捂着脸回忆了一会,昨夜如同一场不够彻底的宿醉,该忘记的偏偏记得清清楚楚。唯一想不起来的是自己最后什么时候睡着的。
眉头蹙紧,她狠狠地锤了一下床沿。
她一时分不清这种恼火是因自己冲动昏头的后悔,还是因为他最后突然撤退的羞恼。
郑来仪皱着眉在床边坐了许久,抬头才发现靠门口的经案上放着一叠她的衣物,摆得整整齐齐。
心中这股无名火益发旺盛。
她气冲冲地穿戴完毕,“哗啦”一声将门推开,便看见等在门口的人转过身来,眼底布满血丝。
看样子是真的在门口守了一整夜。
叔山梧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说话,她已经冷着脸,眼里没人似的径直越过了自己,一瘸一拐地快步出了小院-
牛车迤逦穿过沙漠,抵达了一处新月形状的绿洲,绿洲被茂盛的胡杨林包围,虬劲的树干曲折向天,金黄的碎叶落满湖面。鹘国都城——碎叶便因此得名。
碎叶城不愧是鹘国王城,是他们这一路行来所经历的规模最大、也最为繁华的城市。
被茫茫大漠包围的碎叶城中处处可见绿荫,民居整齐地排布在街道两侧,街角盛放着火红的石榴花,每一户院墙外都支着葡萄架,架子下摆着矮桌和蒲团,行之所至,到处可见摇着蒲扇的百姓,坐在自家的院子里高声聊天。
郑来仪因沿途所见的新奇城景和风土人情一时心情放松了不少,直到下车时,面上的神情也不如清晨上车时那么难看了。
只是她依旧将叔山梧当成空气不去理会,虽然腿脚不便动作慢了些,却始终固执地拄着拐杖自己行走,不让他扶一下自己。
旅舍的老板艾则是个留着八字须的中年男人,外表精明,会说流利的外语,他的旅舍是碎叶城中规模最大的,每日接待不少往来的商队,其中自然也包括来自大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