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山梧转身,郑远持驾着一匹高头大马,缓缓驰至近前,他没急着下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国公爷,晚辈听说,郑来仪要与太子订亲?”
郑远持眉眼微眯,宽和的面容瞬间冷肃:“这与你有何关系?”
叔山梧上前两步:“匆忙登门,恕晚辈失礼。晚辈今日来是想向令爱求亲。”
一句话掷地有声,在府院高墙与一字影壁间回荡。
郑远持翻身下马,门房里出来的小厮快步过来,牵走了老爷的马,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这传说中的叔山二公子。
“叔山梧,你好大的胆子。”郑远持缓缓走到阶前,在叔山梧对面两步站定。
“晚辈知道只身一人登门求亲,于礼不合,但事急从权,不得不如此。”叔山梧迎着郑远持审视的目光,语气沉着,“国公爷,郑来仪不能嫁给李德音。”
“老夫的女儿,她能嫁给谁,不能嫁给谁,不用旁人置喙。千秋节上你是救过小女一次,老夫欠你一声谢,但这不代表她就能嫁给你。”
郑远持越过叔山梧,朝台阶上走,“小女已经因为你身陷流言,趁我动手之前,你走吧,不要再来登门。”
叔山梧追上两级台阶,声音拔高了些,“晚辈绝不会让她一人背负流言,今日诚心求娶,亦是情之所至,不愿见她所嫁非人遗憾终身!”
郑远持脚步一顿,在阶上回头。
“你怎知她心意如何?难道嫁你便不是所托非人?”
叔山梧一时哑然。
“椒椒是我掌上明珠,为她择郞婿,名门显贵与否、才学武功如何均非第一考量,最重要的,是要她认可信赖,心甘情愿……”
“她……”
叔山梧艰难地挤出一个字,目光越过郑远持投向他背后紧闭的府门,嘴唇缓缓抿紧。
碎叶城郑来仪弃他而去时一字不留,他便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她的信任。纵然那一路颠沛流离中,他们曾经被萌动的情绪蛊惑,同时失控。
“我能不能……见她一面?”他的声音不曾如此没有底气。
郑远持眸光闪动,似在思考什么。半晌,他重又开口,言辞锋锐直白:“老夫不介意你叔山氏叛军出身,也不去管你叔山梧与嫡母长兄关系如何,婚姻大事为何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种种,都是小节。叔山梧,老夫确因和亲一事挠头不已,但椒椒的婚姻,总归要听她自己的。”
“她不会嫁给太子,她不会嫁给任何人。椒椒已经决定,受戒入道,离家修行。”
郑远持缓缓宣布完,便紧抿着唇,冷冷看着对面的人。
叔山梧如遭雷击,狼狈后退,险些从台阶上栽倒。郑国公背手站在大门外,冷眼看着他姿态颓然地牵着马,转身离开。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长街尽头,才转身跨进门内。
李砚卿正等在门廊下,神色复杂:“……他迟早会知道的,骗得了一时——”
“一时就够了。”郑远持沉声。
李砚卿叹了口气,终究没说什么。
“人到了么?”
“已经在书房等了。”
郑远持看了妻子一眼,安慰般拍了拍她的肩膀。
“眼下受些委屈,总好过你们母子分离,会过去的。”
第63章有叔山氏这样的活靶子在,无人会怀疑国公小姐
各国来朝贺的使团于重阳射礼之后七日内,陆续离开玉京。
禁军和礼部分别负责使团的安防护卫和通关事宜。叔山柏在射金门外送走了最后一支鹘国使团,长出一口气,转身却见郑成帷抱臂站在城墙之上,目光冷肃地看向自己所在。
叔山柏心中一动,面上不显地抬头朝郑成帷笑了笑。
郑成帷没有回应,转身下了城楼。
叔山柏面上的笑容迅速收敛,却见城门内缓缓驶出一辆华丽的四轮马车。驾车的人有些眼熟,他曾在下朝后宫门前各府候着的下人里见过的。对,郑国公府的管家郑泰。
他想起这些日子听说的传闻。郑国公府的四小姐要出家修道,莫非马车里坐的便是?
正想着,郑成帷已经从城楼上下来,将那马车喊停了,而后快步走到车帘前,和车里的人说话。
叔山柏一夹马腹,转身回城,与那马车迎面交错而过,经过时出声打招呼:“郑指挥使。”
郑成帷站直身子,目色沉静地看向叔山柏:“叔山寺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