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小小的灯照亮了整个破旧不堪的屋子。秋霜和香巧忙着收拾床铺和归置衣物。梅雪擦拭着桌子,清雅坐在一张凳子上,想着老姑姑的那句话。
房间里一阵闷热,三人都大汗淋漓,终于将屋子收拾整齐。房子虽然简陋了一些,但是所幸还比较大。清雅让她们坐下歇息。三人推辞了一阵,还是坐下了。
梅雪灌了一杯水下去,然后带着惊异的语调说着:“攸贵妃?不是先帝之前最宠爱的妃子吗?”
清雅淡淡一笑,也不答话。秋霜脸色一阵惨白,摇摇欲坠,香巧伸手去握住她的手。气氛一时之间仿佛凝滞了。梅雪暗暗吐了吐舌头,也不敢再说下去。
“秋霜,和我出去走走吧。你们也下去休息吧。今天够累的了。”清雅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团扇,携了秋霜的手,出了门。
已经快到黄昏了。地上的热气慢慢褪去。清雅顺着竹子编就的篱笆旁的小径走着。秋霜的手被她携着,一阵阵的温热源源不断得传来,秋霜忐忑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清雅拍了拍她的手,停下了脚步,看着她的眼睛说:“今日你受的惊吓不小,不管她是谁,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今后不要提起了。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秋霜轻轻点了点头,低下头,小声得说:“奴婢今天是被吓着了。”
“恩。记住我的话。”清雅应了声,随即往前走去。秋霜本来满是惊涛的心平静了下来,暗自松了一口气,跟着清雅往前走去。
夕阳的光影慢慢移动着,光线有些昏暗起来了。两人走到路的尽头,是篱笆围成的一个小院子。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却突兀得在前方篱笆里传来:“是谁?”
这声音有些耳熟,清雅心下一惊。秋霜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微微颤抖着。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秋霜迟疑了一下,高声开口道:“我家小姐是之前册封的静妃。”她回头看了看清雅。清雅嘴角淡淡笑了笑。
“不认识,快走。”听到这个回答后不久,那个声音便不耐烦得说着。
清雅垂下眼帘,反握了握秋霜的手,低声说着:“走吧。”
这一声低低的声音仿佛搅碎了一池无痕的春水,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到底是谁?”那话语里竟有隐隐的期待。
这声音好耳熟,却不知道在哪里听过,她站住了脚步,然后提高了声音说道:“臣妾是前郡王妃方清雅。”
“啪”的一声,杯子落在地上碎裂的声音。隔着篱笆隐隐约约清雅看到一个人影搀扶着另外一个人影打开了篱笆的门。光线更加昏暗了,连几步远的人的面庞也看不清。
“雅儿。是你吗?”苍老的声音响起,声音里还有着些许不相信。
清雅浑身一震,她的手一下子攥紧了手绢,咬着嘴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有得到回答的人又问了一声:“雅儿?”这一声落在清雅的耳朵里唤起了她所有的记忆。她的泪水涌上了眼眶,却被她强忍了回去。她往前走着,嚅喏着声音道:“皇祖母。”
慢慢得,越来越近,她看清了。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满脸泪痕,被一个姑姑搀扶着,看着她。她款款行下礼去:“孙媳给皇祖母请安。”
“好好。我总算还能再见到你。老天待我不薄啊。”太皇太后颤巍巍走上前来一把抱住清雅,沙哑着声音高声说道。清雅伏在她的肩上,眼泪一串串往下掉。一旁的秋霜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黄昏的余晖已经被夜晚给覆盖了。满天的星星,安静得看着她们。
“娘娘,该回去吃药了。让清雅小姐明天来看您吧。”搀扶着太后的姑姑抹了一下眼泪,然后安慰着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慢慢松开了清雅,满是悲伤的神色让她看上去苍老了许多。她抹了抹眼泪,拉着清雅的手,明亮的双眼看着她:“明天你来陪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吧。”
清雅点点头,行下礼去,注视着两个老人互相搀扶着走进篱笆。她的眼睛一直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怔怔的。
秋霜走上前去,抹抹眼角的泪,她带着笑,眼睛里全是欣喜:“小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清雅仿佛才回过神,她淡淡一笑:“是啊!”一行清泪却流了下来。
听溪苑,一个身影临窗而立。他身后的淡粉纱帐不断得飞舞着,珠帘也发出悦耳的声音。一个身影隔着帘子跪下回话道:“皇上。她已经去了云宫。”
“哦。”站在窗前的人轻轻应了声。风在一刹那大了一些,纱帐被吹得几乎全飞了起来。回话的侍卫接着说道:“他们见过了攸贵妃。”
栩勉没有说话。侍卫抬头看了看栩勉的背影,突然觉得他的背影有些悲伤。他低下头去继续说道:“她黄昏的时候和贴身丫鬟出去了。”
“她,见到她了吧?”栩勉的声音淡淡的,但是一种威严在里面。
侍卫一惊,随即答道:“属下还不清楚。因天色太暗属下看得不是很清楚。”
“恩。继续探察。正事儿办得怎么样了?那边有什么话?”栩勉用手指轻轻敲着窗棂,那粗糙的感觉让他的心头有些烦躁。
“他们已经点头了,但是说条件还可以再斟酌。”侍卫恭敬得回答道。
栩勉的手指仿佛触碰到了一根立起的木刺,微痛的感觉让他的眉头一蹙,他沉声说道:“这漆新漆上好看,可是时日久了,难免就有些风毛出来了。下去吧。”
侍卫一怔,没懂他话的意思。他应着退了出去,一直在想栩勉最后这句话的意思。
窗外黑幢幢的树影,在微微摇动着,那影子不断得变换着形状,映在栩勉的眼睛里,让他深邃的瞳仁里也染上了一些明暗的变化。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他看着那一片一片的深色的云,心里感到一阵孤独感。为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当他把这天下都捏在手里的时候,却发现,这么大的一片土地,竟仿佛没有他的心的位置了。早该没有心了不是吗?那个曾经为自己立在庭院里等候的女子,鲜血染红了他的剑。而今天那个和她有着相似的眼眸的女子,却终究,只是一个影子……
一阵风吹过,竟有些寒浸浸的。一个太监跪在帘子的后面,高声喊道:“皇上,请您翻牌子。”
栩勉转过身,走了过去,两个小宫女打起帘子。他淡淡得看了一下那些牌子,随手拿起了舒贵人的牌子,说了一句话:“撤了锦妃的牌子。”
太监吃了一惊,随即深深埋下头去,恭谨得答道:“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