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不说,还是很有些以前的风采,生气了就沉默地看着别人,什么话都不说。
主子们的心意,自然是要揣度的。
不过巧了,今天路知遥也不怎么想说话。
在这漫长的沉默中,段子书眨了眨眼,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变得神伤。
看到她这副样子,路知遥也觉得可怜。
但阵痛是避免不了的,难道段子书真的要在奶茶店打一辈子工吗,她甘愿吗,她做得到吗。别忘了现在为止,她连调制奶茶都还没有学。
“不可以也没关系”,这种话只是听起来好听罢了,人生在世,哪有什么不可以也没关系。
都是你可以,你必须可以,你不可以也得可以。
“好。”最终退让的是段子书,“我会尝试的。”
“不如就现在吧。”
段子书答应了。
她再一次坐在画架面前,路知遥站在她身后,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视线越过画架,那里摆放着一个苹果,是留给她画静物用的。本来还有其它东西,但都因为还要用,见她不画就拿走了。
现在,台子上只有一颗苹果。苹果被放置了好多天,硬是不坏,只是失去了许多水份,变得干瘪。
吃起来,口感也会很坏。
段子书看着苹果,又看着画布。铅笔攥在手里,除了呼吸加快,她许久没有动作。
路知遥站在她的身后,俯身抱住她。
“你是好宝宝。”她说。
“就像在我手臂上画小狗一样,”路知遥的语气再度变得温和起来,“你想想,并不难吧。”
她不再是那个坐在沙发上,面对着段子书的不满一言不发的路知遥。她变得那么善解人意,循循善诱。
咧开嘴笑着的花耳朵小狗,多么可爱,宛若她们之间最亲近的秘密。
“如果一只小狗可以,那么一颗苹果为什么不可以。”
如果素描的黑白苹果可以,那么用颜料涂抹的色彩苹果也应该可以。
如果苹果可以,那么风景、人物,乃至各种表现作者内心世界的东西全部都该可以。
段子书动了笔。
在路知遥的理解里,苹果是圆的,那么就要用曲线来画。但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段子书起形的时候都是用的直线,直线与直线组合在一起,却能勾勒出一颗苹果的轮廓。
路知遥觉得自己一辈子也参悟不了这样的技术,她也没兴致去参悟。
不过不妨碍她知道段子书的技术很厉害。
这一刻,段子书不是那个早上会起不来,晚上嫌弃床板硬,连奶茶都不会做的落魄大小姐。她简单几笔画出了苹果的轮廓、阴影,以及明暗的分界线。
路知遥看不懂,她也做不到。
段子书很好,很厉害。
她不禁搬来了凳子,就坐在离段子书最近的位置,看着。她觉得段子书专注于某种事物的样子很漂亮,但专注于切水果、专注于收银点单、专注于烧水煮茶的样子并不能让她满意。
像这样挺直腰板地坐着,举着手拿起笔,在画布上描绘路知遥从未见过的世界的段子书,才是最吸引她的。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高中。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落在段子书身上,也落在她身上。
那时候的窗帘是什么颜色来着?
她静静地回忆,可是突然,段子书笔触一顿,和谐的画面上出现了不和谐的黑色污点。她把画纸扯下来,撕碎。
素描纸克数很大,撕开容易,撕碎很难。但段子书还是一次次把足够小的碎屑攥在手里,一撕两半。
明媚的阳光消失了,窗帘的颜色也淡去了。现在已经是夜晚,窗户外连邻居的灯光都没有照进来,窗帘是房东选的,颜色是灰扑扑的棕。
“不行,我还是做不到。”段子书皱着眉,似乎也非常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