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金静尧怔住。
“因为她也爱他,她也想留在他身边。”
黎羚说这句话时,几乎带着一种微妙的、献祭般的语气。
金静尧看了她一会儿,就说:“好吧。”
他很快就敲定,让黎羚按自己的理解去演。
副导演在一旁偷拍,并配上旁白:“看,导演现在简直是没有原则了,阿玲说什么就是什么。”
在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周竟和阿玲心照不宣地维系着地下室的秘密与谎言,和这段岌岌可危的关系。
他还是会每天悉心地照顾她,帮她梳头、喂她吃饭、帮她擦洗身体,将她当做自己的人生大事。
但在地下室以外,他的地位今非昔比,不再是那个被人看轻的临时工,而是万众瞩目的潜力股演员。
回到家时,他不再沉默,脸上总是挂着意气风发的笑容。他越来越挺拔、英俊,学会了讨好女人,会给阿玲带来琳琅满目的礼物。鲜花、香水、新的衣服首饰。
他将她打扮得越来越漂亮,甚至比剧团里的女一号更漂亮。他时常会在地下室里排练,走来走去,请求阿玲和自己对台词。
她嘴巴很笨、说得不好,但他看着她的眼神总是那样专注,好像她才是他唯一的女主角。
有时候,阿玲兴致起来,也会穿上新裙子,在轮椅上和他跳舞。
原来轮椅也是可以跳双人舞的。
周竟站在她面前,为她弯下腰,像一棵高傲的树。她在他的掌心下旋转、摇摆,热烈地绽开。大汗淋漓,变成一朵洁白的夜合花。
她不再需要舞台和灯光。
他的注视就是她的舞台,是她的河流、她生长的土壤。
杀青前一天,黎羚又回到那个光线昏暗的浴室,她将要拍摄自己的倒数第二场戏。
浴室还是和当初一样,波光粼粼,光与影织成一片荡漾的、靡丽的海。
但是男女主角之间的气氛,已和最初截然相反。
周竟不需要再驯服阿玲,不需要再从清洁里得到关系的秩序。
他们是彼此相爱的人,仅此而已。
他温柔地将她抱进狭小的浴缸里,像在注视着河水中的烟花。
黎羚不知道这位年轻导演又施加了怎样的魔法。他将这小小的浴室变得这么潮湿、雾蒙蒙的,像是生了一场绚烂的热病。连镜头都是暧昧不明的。
她坐在浴缸里,膝盖动了动,像人鱼的尾尖微微摇动,不动声色的引诱,突然仰起脸说:“导演,你要不要进来。”
这话一出,双方都愣住了。
黎羚念错了台词。
她应该说“周竟”,不应该说“导演”。
她低下头,心情尴尬,几乎羞愧于自己的低级错误,又怕对方察觉了这错误背后更大的秘密。
此时,导演应当喊卡,他们再重来一遍。
但黎羚等了一会儿,对方很沉默,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们像是心照不宣,在守卫着同一个秘密。
她还是不敢抬头,对方的视线凌驾于她,像一片捕捉她的渔网,令她无处可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