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导演。”她避开他的视线,“我们再来一条。”
他细细地打量她,目光仿佛化作一种没有形体的丝线,深深地探进她的大脑。
“五分钟。”他最后说。
黎羚怀疑金静尧是被人附身了,否则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
“谢谢导演。”她对他笑了笑。
“四分三十秒。”
黎羚:“……”
五分钟后,拍摄重新开始。
黎羚平躺在床上,闭上双眼。
摄影机在转动,玩偶熊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脸。一切都很顺利,按部就班。
突然,她产生一种更为强烈的、被注视的感觉。
那似乎并非来自于与她对戏的男演员。
而出自越来越逼近的摄影机。
机器运转的噪声贴在黎羚耳边,仿佛一种野蛮的呼吸。她几乎可以感知到,黑色的、硕大无朋的镜头,如同一颗肿胀充血的眼球,是如何没有感情地逼视着自己。
金静尧再一次喊了“卡”,黎羚立刻睁开眼,下意识道:“对不起导演,我是不是又……”
她撞进了年轻导演的视线里。
“你没有问题。”他十分冷静地说道,转头看向另一个人。
有问题的是那位替身演员,他的动作不够准确。
也可能是金静尧过于严苛和追求完美,要求对方必须毫厘不差。
在他的指导之下,他们反复地调整动作和角度,又试了好几条。
黎羚不得不一次次将脸洗干净,再重新弄脏。
她甚至觉得,如果可以的话,金静尧会想要拿一把尺来丈量自己的脸。
再沿着她的轮廓,划分出清晰的区域、实线和虚线。
将她的面容,像一张空白的纸一样涂满。
他极富耐心地教导另一个人如何弄脏她。
但实际上,在整个拍摄的过程里,似乎从来没有谁真正触碰到了这位女演员。
导演不允许任何人这样做。
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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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由导演亲自掌镜的镜头,最终获得了众人的一致好评。
镜头非常、非常之逼近,以至于会让人感受到一种过分亲密的侵入感。
女主角的五官几乎占据了画面的全部。光线微妙地渗入一角,一寸寸地照亮她皮肤上滑落的雨水。停在她脸上的那只手仿佛只是虚化的阴影,影影绰绰,因此不再重要。
是摄影师在用镜头去触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