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呢?”我大汗涔涔地撩起一侧窗帘,往外瞄了瞄。
“你妈手巧,帮厨呢呗。”
我又坐回床上。
“我早说了,到酒店办多省事儿。又不缺那几个钱,图个啥呢这是?”
好半晌没人说话,只有客厅传来的蠢笑、发动机的轰鸣和四处飞溅的泥浆。
“我姐啥时候能回来?”我终于找了个话头。
“快了,这不正忙着转业呢,唉,糟心事儿,说起来都头疼。”张凤棠把化妆盒收进手袋,扭脸一笑,“还指望你妈能帮忙呢。”
“啊?我姐也去唱戏?”
其实转业的事我知道。
奶奶说张凤棠跑过家里几次,托她找牛秀琴帮忙。
“又不是局长,你说你老姨一个坐办公室的能帮上啥忙?”她老人家这样给我说。
“呸,”张凤棠给我一巴掌,“就不会说点好话?我这亲妹妹认识的人多,能办事儿。”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看给不给办喽。”她瞅我一眼,长叹口气,仰身躺了下去。
阳光太过浓烈,我只好起身拉上了窗帘。
之后坐到床上,犹豫半晌,我也依葫芦画瓢地叹了口气。
我觉得总得发出点什么声音。
然后门就开了,一个公鸭嗓叫道:“妈。”
张凤棠不吭声。
“妈。”
“妈!”
“心疯了,一直叫叫叫!”张凤棠一下坐起来,扯着嗓子,“咋了?”
陆宏峰没了音。
“进来进来进来,跟你哥看会儿电视。”
只有门吱咛吱咛响。
“听话,快点儿。”张凤棠冲我笑笑,“来来来。”
陆宏峰总算挪了进来。
他穿着一中的夏校服,胸前像煳了两坨屎。
虽然我国校服普遍难看,但这么多年来我还真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
于是我赶紧给他让了个位。
我表弟却无动于衷。
他站在亲爱的妈妈身边,宛若一棵被扭弯的葱。
一时间我都有点心疼,甚至不忍拿招呼小孩的三板斧去犒劳他了。
“现在的一中比你们那会儿抓得还紧,就五一放了一天假,昨个在辅导班一坐就是一天,今个还是请假呢。待会儿吃完饭啊,还得往学校赶!”
“待会儿”这顿饭人还真不少。
七大姑八大姨,姥爷姥姥的同事、学生,再加上本家亲朋,楼上楼下拢共弄了十来桌。
母亲和小舅妈负责上菜,最后连张凤棠和我也给扯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