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李生柔声说,“我去叫厨娘做点夜宵。”
月娘轻轻点头,李生嘱咐大郎:“在这儿守着你娘,我去去就来。”
月娘生产那日,在房里伺候的婆子丫鬟都看到了李昼的模样,事后,这群人不是告假,就是赎身,纷纷离了家。
其他下人只知道夫人生了个怪胎,不知道具体情况,才没跟着逃走。
李生本欲找牙人再雇佣些下人,却被月娘拦住了,再找新的,难道就不会被李昼再吓跑吗?
现在这样正好,内宅里没外人,落个清静,也免得家里的事传出去,让人背后说嘴。
李生一听,是这个道理,便依从夫人指示,家里的事,自己多做些也就是了。
好在李昼并不像寻常婴童,整日哭嚎,一会儿要吃奶,一会儿要换尿布,她安安静静地睡觉,还挺让人省心的。
李生才这么想,就甩了甩脑袋,他真是脑子进了水,居然觉得李昼和普通婴儿不一样是好事。
想到产后虚弱的妻子,他连忙加快了脚步。
月娘躺了几天,也有些无聊了,她让大郎去书架上拿了本话本:“大郎想听故事吗?”
“想。”
“来。”月娘把他搂进怀里,翻开话本,“传说很久以前,人、妖、鬼、神,都住在大地上,人的数量最多,地位却最低,常常被妖、鬼、神奴役,有时还沦为他们的口粮……”
“……有个叫黎的人,下定决心要改变人的地位,她创造了一种独特的舞蹈,吸引了众神来观看,当众神完全被舞蹈所吸引时,她拔出一把名为‘岁’的剑,杀死了众神……”
“……妖和鬼被黎的勇敢与强大征服了,他们向黎发誓,妖将隐于山林,鬼将沉于地府,妖鬼不再踏足人世,人之一族便日复一日地兴旺起来……”
月娘本来是在给大郎讲故事,讲着讲着自己却沉浸在了其中,这个故事她以前也没看过,这本书是夫君买的吗?
她正要翻下一页,听到大郎小声说:“娘。”
“怎么了?”
她抬起头,看到大郎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窗外。
窗外立着一道影子,看身形,与李生差不多高。
夫君怎么不进来?
月娘疑惑地放下书,正要说话,听到两声“笃笃”声,那影子敲了敲窗棂,捏着嗓子,声音古怪地说:“月娘,我可以进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月娘纳闷地想,正要开口,突然被大郎抱住了。
他小小的身体直发抖,带着哭腔,怯生生地说:“娘,我害怕。”
怕什么?那是你爹呀。
月娘摸了摸大郎的头,最近遇到的事太多,孩子胆子小也正常。
“夫君,你……”
“月娘小心!”李生的声音却又从更远处传来,“那是邪祟!别让它进屋!”
月娘一怔,再去看窗户上的倒影,一阵头晕目眩。
那道影子不知何时没了人形,淤泥一般趴在窗户纸上,鲜红的血迹顺着窗户缝,缓缓流淌。
“月娘,怎么不让我进来呀。”它用那把尖尖的嗓音继续说。
远处李生焦急地呼喊着:“别信它,月娘,我马上就来了,你和大郎怎么样了,要是没事就应一声!”
月娘搂紧大郎,边往床榻里缩,边要回李生。
她刚张开口,忽然顿住,她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心都凉了半截。
夫君那么焦急,她却没听到任何脚步声,那个拼命提醒她、让她回应的夫君,便是真的夫君了吗?
屋外的风顺着窗户缝吹进来,烛光被吹得肆意晃动,不知何时就会被吹灭。
月娘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此刻正在一条孤舟上,周围尽是狂风骤雨,随时都会倾覆。
围着纱帐的拔步床上,李昼昂起头嗅了嗅,她闻到了和太子神位类似的香味,虽然没那么甜美,但要是能吃到,也能填个肚子。
她兴高采烈地滚了几圈,身下的影子流淌,一根根触手往月娘所在的东小院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