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官场也该换换血了。曾庭彦虽然能干,却毕竟是个文臣,且江南道诸多旧臣,抱团结党,曾庭彦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便是再派了别的文臣去,只怕也是被架空。
可惜当初叶云岫为了开海运,早早把谢凤宁安在了那里,徐三泰自然也放了过去。徐三泰还是太全面了,若不然,她就该把马贺派过去。
江南之地,文章锦绣,礼教森严,正合马贺那样的风格。
在场官员中,也不乏出身江南、或者与江南世家大族有所牵涉者,叶云岫那句“十个里边杀九个都不带冤枉的”自然就飞速传了出去,在江南各地引起震动。
若是旁人说这话也就罢了,而当今这位女皇谁不知道,杀人如麻绝非虚言,匈奴她都能平推五百里,还管你什么世家大族,可以说叶云岫妥妥是有当暴君的潜质的。
这次徐三泰身为武将,却以郡王和长公主驸马的双重身份领江南道按察使,可以说圣旨一下,就足够震慑的了。
于是徐三泰人还没到,江南那些世家豪绅为了自保,便纷纷想法子与此事撇开干系,敲山震虎,撇不清干系的自然就是有牵连的。
临行前叶云岫和谢让特意把徐三泰召了来,交代两件事,一是凤宁母子两个就不要带过去了,等此次的事情平息,孩子大一点了,再把他们母子送过去。二是关于这次差事的。
叶云岫原话就是:“放开手脚干,那些人肯定不会自己动手,必然躲在幕后,朕不在乎罪证,有个罪名就行。”
谢让在旁边听着不禁额角直跳,开始庆幸派去的是徐三泰了,徐三泰好歹稳重一些,若是个莽撞暴躁、生性滥杀的……
徐三泰一走,恰赶上中秋节临近,叶云岫原打算把谢凤宁母子接到宫里来住一阵子,谁知她还没开口呢,谢凤宁抱着孩子搬进了荥阳王府,跑到外祖父家去了。
要说他们这些朝廷新贵也够不讲究的,徐三泰有自己的汝南王府,常年空着,甚至都没怎么收拾过,没成婚前他住军营的多,成婚后直接搬进了长公主府。谢凤宁有自己的长公主府,成婚前却一直住在外祖父家里,这会儿徐三泰前脚一走,后脚她又搬过去了。
周元明三年前被谢让推出去“联姻”,娶了阁臣杨应铨的嫡幼女。不过这人选首先是周元明自己看中的。当时谢让给了周元明几个人选,光人选就有三家,听说杨家原本打算联姻的是嫡次女,周元明却偏偏挑中了杨家才十四岁的嫡幼女杨灵,待她及笄后顺利成婚。
后来周围人也不得不承认周元明眼光不错,作为嫡幼女的杨灵被养得心思单纯一些,性情温软活泼,读书学识也很好,夫妻两个成婚后感情不错,如今两人的嫡长子已经快满周岁了。
考虑外祖父年迈,这几年周元明就被留在了京城,叶云岫让他领了京畿大营的差事,因此他平日在京畿大营比较多,隔几日才回来一趟,徐三泰一走杨灵就撺掇着凤宁搬来,姑嫂两个一处养孩子,也能一起奉养外祖父。
她们两个都在外祖父家,叶云岫得了空就去转转。杨灵对叶云岫这位亲手打天下的女皇敬畏有加,在她面前总有些拘谨,三人一起品尝了谢凤宁新酿的梅子酒,看着杨灵的儿子学爬。
叶云岫发现她其实不是太喜欢小孩子,太闹了,两个娃娃,一个快一周岁,一个才四个月大,这个不哭那个哭,加上团团伺候的奶娘、丫鬟,那叫一个闹腾,两个当娘的更是不得清净。
因此她呆了一会儿,看望过外祖父,便决定回宫。凤宁和杨灵送她出来,凤宁觑着空小声笑道:“陛下和二哥还不打算要孩子吗?”
叶云岫挑眉道:“你也催?外祖父都不催我们。”
凤宁亲昵地挽着她胳膊笑道:“二嫂,您也不想想,普天之下谁敢催你。若不是咱们姑嫂亲近我也不敢多嘴,前阵子您跟二哥回师门,一走三日,可把他们吓坏了,这阵子都眼巴巴地想要皇嗣。”
叶云岫蹙眉不解,这跟皇嗣有什么关系,怕他们跑了?
可不是怕他们跑了么。经过上次那么一回,朝中一帮大臣如今对叶云岫“九天玄女下凡”的说法越发笃信,实打实的,各位重臣亲身经历,亲自见证,皇帝和摄政王凭空消失三日,又凭空回来了。
那仙界该有多好,仙界肯定比人间好啊,你说万一哪天她又带着摄政王回师门,一高兴不回来了,怎么办?
若是有个皇嗣,朝臣们好歹还有个指望吧。
可这两位成婚十年了,为何一直没有子嗣,有些人不禁就多想了,甚至有人私下里去掏御医的话……可御医是什么人,滴水也不敢漏,只说陛下和殿下身体康健。再多朝臣们也不敢打探了,不然可就是大不敬之罪了。
可是有些话,出于谢凤宁的身份立场又不好说得太透,再说她对自己这两位兄嫂还是极有信心的,于是谢凤宁含糊笑道:“有人问我,我只说陛下和二哥自有打算,只是怕些人心思活络的要按捺不住了。”
叶云岫正打算上车,闻言停住了动作问道:“怎么活络?朕还就不信了,还有人敢给他送美人?”
“那倒不敢。”谢凤宁捂嘴,小声笑道,“陛下,您才是君,二哥可是您的不二之臣。”
叶云岫当时也没多想这句话,几日后的中秋宫宴,一下子回味过来了。
叶云岫不太喜欢宫宴,没别的原因,吵。她就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可是一年之中端午、中秋、春节,宫中惯例总是要大宴群臣、君臣同乐的,好在这些事自有光禄寺张罗,有事也是谢让管了,女皇只负责赏脸到场就好。
皓月当空,丝竹声声,歌舞升平,君臣共聚一堂,举杯赏月。
叶云岫对宫宴最大的感触就是,东西不好吃。人太多,光禄寺为了能保证按时把菜品送上来,就只能先烹饪好,于是火候就不那么恰当了,热的变冷了,嫩的也炖老了,为了弥补这种不足,宴席上会有不少点心和果子,再加上月饼。
不过大约除了她,也没人在意宫宴的菜品,毕竟宫宴也不是吃饭的地方,谁参加宫宴是为了吃饭呀。所以叶云岫履行完皇帝的职责,举杯祝酒之后,就坐下来专心欣赏歌舞,漫不经心地品尝面前的瓜果葡萄。
然后宴会就不可免俗的进入了才艺环节,文臣们赋几首咏月诗,顺便歌功颂德一番,武将们再舞剑助个兴,煞是热闹。
这时一个白衣公子起身行礼,朗声道:“听闻陛下喜爱音律,学生不才,愿为陛下抚琴一曲。”
叶云岫循声望去,心下不禁啧了一声,好俊秀的男子,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于是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让他抚琴。
“这谁呀,我怎么没见过?”叶云岫微微倾身问谢让。
“萧家的人,江南才子,素有江南第一公子美誉的萧五。”谢让面无表情道,“你就没发现今日来的不止是他么?”
叶云岫留意看了看,好像还真是,颇有几家带着相貌俊秀的少年郎来的,带家中闺秀小姐来的反倒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