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燕道:“如今翼王大军南下,北方边关混乱动荡,哪有一天好日子过,田大叔你不如索性趁着现在,把家里人都接来陵州算了,旁的不说,你自己一路也看到了,起码比在边关日子安稳。”
田武百感交集,连声道谢,吃了午饭就急着要了纸笔写信,又跟罗燕说,能否帮他通禀一声,他想求见大当家和寨主一面。
田武道:“也不知道大当家和寨主肯不肯见我,实不相瞒,我在军中做了校尉之职,兴许还有些用处。”
罗燕道:“大当家和寨主都十分繁忙,大当家今日去了柳河县,寨主上午巡查卫戍营练兵刚回来。田大叔你且在此歇息会儿,回头我去问问孟统领。”
大中午的,叶云岫上午练兵巡查辛苦,吃了饭刚刚午睡。
女兵们对寨主一向是无脑护,决计不会这个时候打扰她休息的。等她下午睡醒,孟姚和罗燕才来回禀了这个事情。
原本这些事情都是谢让管的,可谢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他这次去柳河事情多,可能要在那边留宿一夜。所以叶云岫没人可推诿,便在聚义厅召见了田武。
她如今可是降兵营口中的“女魔头”,田武亲眼见证她一招斩首了主将庞用,半点也不敢大意,进了门赶紧跪拜,头都不敢乱抬,口称:“小的田武,拜见寨主,谢寨主不杀之恩。”
叶云岫叫他起来回话。
校尉是中级武官,在军中仅次于将军了,这个田武既然是校尉,必然比寻常兵士知道的更多,叶云岫便问了一些翼王军中的情况,田武知无不言,半点也不敢隐瞒保留。
叶云岫心中衡量此人可用,便问道:“你既然要见我,可还有什么想说的,或者还有什么需求?”
田武立刻跪下,俯首抱拳道:“小的斗胆一问,寨主是否会善待降兵,一视同仁?”
叶云岫玩味一笑道:“这要看你们了。所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大当家几次跟我说,你们原本也都是中原百姓,家中也有父母妻儿。我眼中并无降兵,只有敌人和自己人,是我的兵,我必善待,而若是我的敌人,我必除之而后快。”
“寨主爽快!”田武叩头到底,郑重道,“小的田武,愿为寨主所用,但凭寨主驱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田校尉请起。”叶云岫示意罗燕上前虚扶了一下,等田武起身,她颔首笑道,“我听罗燕说,你从军二十余载,在军中颇有些威望,且熟读兵书,擅长列阵,精通各种阵型,若不是出身寒微早该升职拜将了。我们山寨不缺能打的将领,却是正缺了田校尉这样的人才。”
“寨主过奖了。”田武受宠若惊,忙又抱拳行礼。
“听罗燕说,你想联系家人?”叶云岫问。
“正是。”田武说道,“小的家中尚有七旬老母,妻子体弱,两儿两女,幼子才刚刚三岁,边境如今混乱不堪,实在是不能放心。小的想给他们写封家信,先报个平安,如有可能,叫我那长子带着他们,慢慢往陵州来寻我。”
“小的来了山寨之后,一路亲眼所见,寨主和大当家庇佑一方,山寨之中百姓衣食充足,生活安稳。因此小的也想接他们过来,在此定居落户,不光能脱了那军户的籍,总好过他们老弱妇孺在边关朝不保夕。”
“这样啊,”叶云岫道,“那你写封信,把地址交代清楚。”
她说着示意了一下孟姚,“传令无忧子,叫他安排一下,把田校尉的家人送来陵州。”
第73章第73章二斤盐的暴动
隔日谢让一回来就喜滋滋地告诉叶云岫,他找到接任柳河县令的绝佳人选了。
不光找到了,还顺便给州学找到了一位当世大儒的学正。
叶云岫忙问:“哪里找来的?”
“路上捡的。”谢让笑道。
自从谢宗跑来当说客,谢让便想到既然谢宗、谢宏都可以自行离开,流放地必然没人管了。如今这局面,朝廷已彻底失去了对北方边关的控制,边关大乱,许多流放边关的人可能都会回来。
而这其中不乏许多文人名士,难得的人才。毕竟这年头会被昏君朝廷流放的文人儒士,有许多是因为不肯同流合污,有气节有见地。柳河县恰好处在通关南北的官道上,可能其中就有不少人要途经柳河。
于是谢让便叫俞虎传令柳河各处,沿途行个方便,若遇上生活困顿、情况艰难的,必定不是什么贪墨官员或大家族出身,不妨适当帮上一把,助他们平安归家,也算传扬一下他们玉峰寨的名声。
于是俞虎便在官道各处张贴了告示,言明北方边关经此南下之人,若有难处尽可以向防守巡查的柳河县官差驻兵求助。
昨日谢让去柳河巡视当地兴修的抗旱水渠,恰好听俞虎说,日前柳河来了一位名叫洪勉的老者,听说是一位从北地流放回来的大儒,还带着两个学生。那洪老先生途中病倒了,被俞虎安置在城中馆驿养病。
洪勉这个名字谢让是知道的,当世大儒,曾是京城西山书院的山长,门生遍天下。于是谢让便带着俞虎亲自去馆驿探望了一下,老先生病体已经好了许多,谢让和俞虎并没有透露身份,谢让自称谢信之孙,给他们师生赠送了一些盘缠。
结果洪勉却跟谢让透露出想要在柳河落脚住下的意思。
洪勉是京城人氏,几年前因为针砭朝政触怒皇帝,被流放到北方苦寒之地。如今他回来了,京城却又落入翼王手中,老先生有家归不得了。
洪勉本打算往江南、淮南一带寻一处栖身之地。师生三人一路南下,到处兵荒马乱,见惯了生民疾苦,到了这柳河县却一片祥和,百姓生活安稳,欣欣向荣,就连盐都卖的比别处便宜许多。
老先生大受触动。他们这一路逃过来,走了小半年了,也知道玉峰寨威名赫赫,可外界的人提到他们,似乎总要跟“悍匪”连在一起。因此来柳河之前,师生三人还担心了一下子,生怕路经此处会被为难。
谁知他一路劳苦困顿,到了此处就病倒了,先是被柳河营兵士所帮,柳河营派人将他送到城中治病,后又被县令大人亲自关照,安置在馆驿免费住下。洪勉才知道传言误人。
于是洪勉索性想此处住下了,又担心他这种被朝廷流放、没有户籍的能否在此落户。
这对谢让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便坦然亮明身份,当场邀请洪勉担任州学学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