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鱼子酱时,总是用手指抓,我讨厌你那副吃相。”米卡回敬了一句,把酒打开,“而且你还会吃得满地都是,麦迪接着就要埋怨不止。你该像乖孩子那样好好把饭吃干净,别大狼狈了。”
她满意地哼了声,伸手抓过一只牡蛎,她的手指捏着油腻、粘滑的牡蛎,她喜欢这样的感觉。
“你一直在工作。”她说,指着写字台,光滑的桌面上堆着一札谱稿。
“是的。”他应道,往两只酒杯里倒出一种黄色的酒,然后递给她一杯。
“太好了,真不错,”她低声说着,喝下一大口酒,仔细品味着,然后放下酒杯。
她那摸过牡蛎的手指在透明的玻璃杯表面上留下了胶粘的污痕。
他的眼睛不经意地瞥着压在他手稿上的玻璃鸟。
“告诉我,”她恳求道,撕开一块面包,“告诉我。”
那么就告诉她,就在她吃饭的时候说给她听。
告诉她原来作品的形式有了些变化。
调整,由起先的六个乐章精编为四个乐章;告诉她小提琴的激情如何表现在身体的情欲上、琴声与人的欲望如何和谐统一。
如何不分彼此,交织相融:告诉她从他手中流泻到稿纸上的第一乐章是多么的精彩,弗兰卡经历了多大的困难和挫折,最后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得到了他的青睐,告诉她当弗兰卡……亲吻他的时候,他暂时地避开,尽管他有一种奇怪的冲动。
他会,他知道,他会及时地告诉塞雷娜一切,除了乐曲的标题。
他要一直等到乐曲打上完美的句号,等到它能够被绝妙地完整地演奏出来,再告诉她这首曲子的标题,让她知道这首曲子实际上是为她而写,是她的歌,她的音乐,这也是他呈献给她的最珍贵的最好的礼物。
而现在,他还不想透露给她。
“亲爱的,它很辉煌,很精彩,”塞雷娜叫起来,舞动着手里的一只龙虾螯钳以加强语气,然后把它送进嘴里,吸出鳌钳里白嫩的虾肉。
“这曲子包容了我们所知道、所了解的一切有关小提琴,有关音乐,甚至有关性的东西。它是以音乐形式出现的一场排练!”
“你说得对,”他慢慢他说着,走过去坐到她的身边。
“我没有那样想过,”他承认道,无意识地伸手去拿一个牡蛎。
当他看见自己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指时,猛地回过神来,伸出去的手落在半空中,悬在盘子上,随即,他抽回了手。
“真笨。”她呐呐地柔声说道,抓住他的手,轻轻地挤压着手指,然后夹起一个牡蛎放在他的嘴唇边。
“你才是个笨孩子,居然不喜欢用刀叉,”他反唇相讥,任她的手指触摸着自己的手指。
“但是相当困难,”她说,她的思绪很难从音乐上移开,“你如何进行排练?我们是以一种潜在的激情来演奏……当这激情就是音乐主题的时候,那该如何徘练?”
她的手指悬在龙虾和芦笋之间,犹豫不决,不知该选哪一个好。
米卡看着塞雷娜的手指,他感觉到一种突然的、压倒一切的柔情涌了上来。
修长的,纤细的,精致的手指,没有戴戒指,指甲也没有修剪过,那双手曾经恐惧地、兴奋地抓住过他。
在米卡和随后的恶梦般的岁月里,这双手始终紧紧握着他,宽慰着他,安抚着他。
他可以告诉她一切,所有的一切。
除了,也许,那个自从他开始创作乐曲,自从麦克斯和弗兰卡到别墅来之后,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她猛地抓了一些芦笋,“怎么样,亲爱的?你正在做些什么?”
“嗯,其实什么也没干,”他说。
他故意想卖卖关子。
急急她,这让他觉得很有意思,很快乐,他喝了些酒,注视着她,“没有什么,除了……”
“嗯?”
他聚精会神地看着她从龙虾里撬出许多肉出来,有滋有味地吃着,还发出满意的哼哼声。
她竟如此轻易地沉迷在贪食虾肉的口腹之乐中,而他却从来不能放肆无忌,兴高采烈地享用美味佳肴。
他起先说话的时候,有些费力,困难,随着信心的增加,他便流利酣畅地描述起他是如何努力使弗兰卡放松,没有拘束地弹奏『吻』,他又是如何在没有触摸她的情况下,让她激动不安,她是怎样地……亲吻他,还有她用过的词藻,出生、死亡,还有他是如何感到他的作品在喷水池边一下子连贯起来。
“是在你的那座雕塑边吧。”她纠正道,当她仰头喝干杯中酒的时候,用眼角的馀光瞥了一眼米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