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跛子李被木门砰一声的撞击声吓了一跳,他转过身子,缭绕的烟雾有些遮挡他的视线,“什么人在那儿?”
跛子李一瘸一拐地朝着门边走了过去,他抬手挥了挥,想要将眼前的烟雾挥散,可凭他的那只独眼,想要在这样的烟熏火燎里看清外头的情形,颇有些难为他了。
半晌不曾听到回音。
跛子李抬手按在了门上,随着他的动作,木门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
他眯着眼去看,木门背后的木栓从中间断裂,露出木刺。
在看清断裂的木栓时,跛子李立刻反应过来,外头的人来者不善,可已经晚了。
跛子李连来人都没有看清,胸口便传来巨大的力,他整个人被踹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台案上。
跛子李有些费劲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胸骨疼得他半点直不起腰。
“把岑姣的东西还回来。”魏照抬手揪着地上那人的衣领,低声呵斥道。
跛子李想要说话,可喉咙里却涌上来成片黏腻又血腥的气味,他刚刚张口,便忍不住偏头干呕起来。
魏照见状,索性松了手,他踩在地上那人的肩上,直起腰去解背上的背包。
“你这后生……”跛子李沙哑着嗓子开口,幽幽道,“背着那么多条人命,不好受吧。”
魏照解背包的动作微微一顿,他垂眼去看地上的人。
烟雾缭绕中,他看清了那人的脸,一张可怖的,仿佛经历过火烧的脸。
左眼眼眶被烂肉填满,看得人眼睛发疼。
“你放过我,我替你做场法事超度了你背着的那些人命……”显然刚刚魏照的那脚让跛子李伤得不轻,他说上一句,便要停下来,重重喘上一口气,“后生,这交易,划算得很。”
“既然你能说话了。”魏照重新蹲下身去,他伸手揪住了跛子李的衣服,“不想吃苦就老实说,你把岑姣的东西放在哪儿了?!”
跛子李没再说话。
他用仅剩的那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魏照,像是要看穿他的灵魂一般。
魏照叫他看得烦躁,心里又因不知岑姣现在如何了而隐隐不安,索性再次松了手,将人的头死死按在地上,“还是你不想要自己剩下的这只眼睛了?!”
跛子李缓缓眨了眨眼,他的右眼眼皮几乎是贴着那把小刀的刀尖而过。
“说话!”魏照的声音抬高了些,带有狠厉。
“在你身后的案台上。”跛子李忽然开口。
魏照有些疑惑地盯着面前的人,他缓缓松开手,却是没有立即放开他。
思索片刻,魏照抽出布条,将跛子李的手脚捆好,才起身去自己斜后方的案台上翻找。
案台上东西不算多,两台白烛,一个白瓷小盆,盆里还有半截尚未燃尽的供香。
魏照顾不上烫,直接伸手将那供香拔了出来,就着案台掐灭。
他身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跛子李有些费劲地坐了起来,背靠着身后的墙壁,“后生,你来晚了,岑姣的血已经被我烧了。”
魏照闻言手上动作一顿,他回头看向跛子李。
跛子李脸上有笑,他仰头朝着魏照看过来,只是动作间,似是扯到了痛处,脸上的笑又在一瞬间歪扭变形。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话。
魏照心口堵上了一块大石头,让他有些不上不下。
筒子楼外,有车子行驶而过的声音撞进了魏照的耳朵里,这让烟雾之中,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在何处的魏照清醒了两分。
他在余唐,在城市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走进来,发现他正在对着跛子李严刑逼供。
魏照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的左脸脸颊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了灰尘,他放下了手里拿着的半截供香,抬脚走到了跛子李面前。
他抬脚,轻轻踢了踢跛子李的脚踝。
“你说我身上背着很多条命……”魏照在烟雾中垂眸看向跛子李,他嗤了一声,“那你有没有看到,我以前是做什么的?”
跛子李面上的神色微微有些僵硬,他不怕,倒不是有什么后手,而是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魏照这个人,身上的那团光明亮旺盛,就算这样浓厚的烟雾都没法遮盖那团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