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游子昂起身,一指脑门戒箍:“贫道乃玄门道士,自入道之后,师尊抚顶授戒,斩断六亲、六俗、六尘、六根,非人、亦非兽、非仙、亦非鬼。”
“好好好,这般说却好,只是有些不孝、不忠、不义、不仁。”黄翎拊掌叫好,语气却愈有讥讽之意。
金坳岛众小辈弟子纷纷怒目而视:“你…”
鳞游子却摆摆手,止住准备把黄翎活撕了的众师弟,他望向黄翎:“笑话,你一个妖族,竟也会学着人族讲忠孝仁义么,可笑。”
“昔太古三皇造典定伦,圣人传经治世,想那圣人手无缚鸡之力,却能一言使虎狼退避,洪荒万族拱伏;亿万飞禽走兽闻其讲经而开灵得道,我如何讲不得?”黄翎笑说。
说着,这黄翎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柄羽扇挥舞,一时间挥斥方遒,羽扇纶巾,相貌堂堂。
不似个妖,却似人间大儒。
见金坳岛众人都诧异的看向自家,黄翎太子心头得意。
他妖家大族出身,家学渊博,可是正而八经的‘文化’妖。
面对黄翎这番话;鳞游子语气一窒。
他的辩才,终究还是差了些,正蹙眉深思,不知该怎么说,要不要飙恼羞成怒之时。
对面捻棋的师兄鹿溪子捻须一笑:“君既然说我辈不忠、不仁、不义、不孝,且说个一二三来。若说不好,君恐怕今日难出金坳。”
“哈哈,既然如此,那就得罪。”
黄翎羽扇一挥,侃侃而谈:“圣人云;周天万物,不论湿生卵化、披毛带角,总是父母生的。岂不闻‘乌鱼食子’、‘羊羔跪乳’、‘黑鸦反哺’…诸位道长断却六亲,不奉父母,是为不孝。”
这是说,老乌鱼产子后,眼睛瞎了,无法捕食;乌鱼子为了不让母亲饿死,就会争先钻入母亲口中。
乌鸦会将食物嚼碎;吐哺给老的掉了喙、爪牙,无法行动的老乌鸦,等等行为。
“不巧,我辈未入道时,父母已老死;
或灵智蒙昧时,幸得师尊点化开灵,乃知自性;父母者,实乃师尊也;师恩,万死难报,遂弘愿,出家终生以奉恩师,乃至孝也…”鹿溪子一捋颌下白须。
“好;那么诸位既然也是妖族出身;面对人族炼气士威逼,同为妖族同类的幻月前辈多次恳切求救。”黄翎点头。
环顾诸人,大声说:“诸位道长却屡次视而不见,乃至趁机斩杀妖类练法,此岂不是不仁、不义吗?”
鹿溪道人淡然轻笑:“不然,我辈虽妖族出身,却自跟随师尊修行,未受妖族半点恩惠、未修妖族之法,便与妖类万族,毫无牵连,为何要出手?”
“再者,我辈修得炼气之法,系师尊传授,我辈累受师恩;同门亲如血脉子弟,师尊欲为魔,我辈便是魔;师尊为玄门道者,我辈就是道;师尊为妖,那我辈便是妖。”
“这般,乃至仁至义,何来不仁不义呢?”
话音落下,金坳岛众道人皆暗暗叫好,连星宿道人也如观奇货的看着二师弟。
他没有想到,这往常看起来行事不急不缓,沉默寡言的二师弟,竟然如此能言善辩。
黄翎太子皱了皱眉,也是有些暗惊。
“好好好,道长见识渊博,言辞有物,说的有理。”
黄翎并未气馁,他转过话锋:“但据我所知,这诸天万族,凡有五类十种,这鬼归冥王大尊管辖、人归人王管辖、走兽朝元兕、飞禽拜真凰、鱼虾归龙王。”
“据我所知,碧游老祖乃金蚕之身,按例当拜真凰,归禽王所管,而今禽王太子有召,却又不奉之,岂非不忠?”
“又或者,莫非金坳岛诸位道长是绝了心,要拜玄门六祖么?”
这话意思,就是侧面打听,金坳岛到底要站队那边儿。
要是站妖族,那就好说,该出多少血,谈什么价格,只要妖族给的起,那妖族就给了。
要是站人族,那大家以后就是仇雠,再没有谈的可能。
这次,鹿溪子虽然依旧胸有成竹,却没有贸然回答。
而是将目光望向大师兄。
不止鹿溪子,玉蝉、鳞游子也暗暗注视着星宿道人反应。
站队那边,金坳岛内部早有计议。
但这种话,却得由师尊或者大师兄说,他们身份,不能轻易说。
星宿道人眸光注视浑身紧绷的黄翎,走到他面前,拍着他肩膀笑道:“黄翎道友放心吧,就算站昆吾那边,我金坳岛也不至于再此斩杀你的。”黄翎太子却并未放松半点,紧紧凝视着他的目光,暗中运转法术。
打算一有不对,就赶紧施法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