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吉娜在火光中来回踱步,时而焦躁地抬头张望一眼,像是要确认眼前这座黑黝黝的矿山是否还存在,时而又跑到隧道的入口,反复确认正面战场的战斗信号是否已经打响,但总是得到失望的结果,扫兴而归。
“不要着急,瑞吉娜。”
黑暗中一个魁梧的人影走过来,拍了拍少女的肩膀,他的语气豪迈得不像是在安慰,倒是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过去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这小丫头总算成熟了一点,没想到还是那么毛毛躁躁呐。着急也没有用的,不如来陪我们喝点酒,放松一下?”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瓶,矿工最爱喝的劣质啤酒在火光中晃荡着浅黄色的光泽,瑞吉娜只是瞥了一眼就变了脸色:“乔凡尼老大、你们怎么把酒带进来了?我不是说过行动前不准喝酒的吗,这也太松懈了!”
乔凡尼闻言,和挤在矿道角落里休息的几位老伙计对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你在开什么玩笑呢,小丫头。矿工不喝酒,连刨石头都没力气,更别说杀人了。瑞吉娜,你又不是第一次进洞干活了,难道把这些规矩都忘干净了不成?”
“可是,这是不一样的……”瑞吉娜试图让他们明白,挖矿和杀人不是一回事,但这些顽固倔强的老矿工显然不会听她的话,少女自暴自弃般叹了一口气:“算了,随便你们吧,只要别耽误行动就好。还有,小声点,乔凡尼老大,可别引起了敌人的注意!”
一周前的作战会议上,突袭矿石镇洛斯特拉的计划制定之后,瑞吉娜便在灰丘之鹰的指派下,暂时与矿山兄弟会的成员一起行动。她与这些经验丰富的老矿工冒着巨大风险接近矿山,勘察废弃矿道,选定挖掘位置,并仅用短短一周时间就挖掘出了几条简易矿道,与那些废弃矿道之间,不过咫尺之隔,只需要一次爆破,就可以打通隧道。
临时挖掘的矿道内,连支撑顶部的脚手架都是简易搭建的,瑞吉娜特别担心这老头的嗓门太大,震塌了脚手架,引塌方,那今晚的突袭可就彻底没戏了。
但她显然是多虑了,在矿山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老矿工比任何人都清楚头顶岩层的承受力,有些东西甚至不是靠经验,而是靠直觉来推算的。所以乔凡尼并没有将瑞吉娜的警告放在心上,反而觉得她的态度才有问题。
“别太紧张了,小丫头。”他大大咧咧的说道:“忘了第一天上工时我对你说过的话吗?矿工的压力应该在挥出锄头的那一刻才释放出去,太早或太晚的话,受伤的人只会是自己呐。”
爆破用的工程炸药已经安装完毕,负责爆破的操作人员也已准备就绪,就连那些负责执行突袭任务的战斗人员,也已在隧道外集结好了。只能爆破成功,新矿道与废弃矿道连通在一起,便迅出击,夺取矿山的控制权,进而向洛斯特拉镇起进攻。
一切都像计划好的那样,对于脑海中完全没有“精密计划”这个概念的乔凡尼来说,如此程度的准备已经十分充裕了,完全没有必要紧张兮兮的,闹得大家也跟着紧张起来。小丫头还是经验不足啊,不管是跟着自己学习挖矿,还是跟着灰丘之鹰学习如何领导众人,都还只是学徒工的水平罢了。
“你说过这句话吗,老大?”瑞吉娜有些怀疑,主要是她的记忆中没有这一段情节。
“当然。”乔凡尼瞪了她一眼:“老子……咳咳!我对每个新矿工都这么说的!”
“可是这么有哲理的话,不像是老大你能够说出来的。”瑞吉娜嘟嘟囔囔,然后赶在乔凡尼瞪她第二眼之前问道:“所以你一点都不紧张吗,乔凡尼老大?”
这听起来像是一句废话,瑞吉娜也只是为了缓解心情才随口一问。乔凡尼听罢,哈哈大笑起来,他拿起手中的酒瓶,猛灌了一大口,这一口就直接把酒瓶喝空了,也让老头的脸上涨起了凶猛的血色,在火光的映照下不像是矿工,更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勇士:“这可真是个好问题啊,瑞吉娜。实话告诉你吧,老子紧张死了。”
他咧开嘴角,狞笑一声:“紧张得恨不能现在就大闹一场呢!”
……
“你紧张吗,米契?”同一时刻,不同的地点,有人问出了和瑞吉娜同样的问题。
正在擦拭武器的男孩怔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向那座伫立在高地上的堡垒望了一眼,夜色下它沉默得犹如用钢和铁铸造而成的怪兽,堡垒最顶层的探照灯一圈又一圈地转动,将冰冷的灯光投向大地,与皎洁的月光混为一体。但很快,灯光与月光都将不复存在,此地沦为战场,唯有鲜血和炮火在浇灌。
米契还记得,卡多拉曾经对自己说过,你是领袖,是带领大家的人,你的心情也会感染其他人的心情,所以,不让大家察觉到你的迷惘与犹豫,便是身为领袖的最重要的职责。但她明明知道这一点,为什么又要问自己这个问题呢?
男孩缓缓停下擦拭武器的动作,他收回目光,然后对询问自己的女孩露出一个自信而坚定的笑容:“还好吧,我一点都不紧张,倒是有点兴奋。”
卡多拉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直到男孩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的时候,她才轻声道:“那就好。”
她抱紧了自己的狙击步枪,用只有自己和米契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可是,我却忽然有点紧张了呢,米契。”
“还好,”她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几分释然和悲伤,“还好我不是领袖。”
所以,就算紧张也没有关系。
给点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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