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嫣马上发现了其中的破绽,“黄莹成为常务副市长进入市委常委的时候不足三十五岁。”
唐林唯有苦笑,自己挖的坑把自己给埋了,而他也没办法具体去解释,越解释越乱,干脆硬受着,反而会好。
马林也跟着揶揄,“唐林,你在故意彰显黄市长的不同吧?”
唐林没有抬手摸鼻子,而是站起身,“我看下晚饭好了没,怎么还没上来。”
说完出门,故意留给李嫣马林单独的相处空间,两人知道这家伙没有半小时不会回来,所以有什么需要谈的,完全可以慢条斯理的讲明白。
马林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桌上古朴的陶制茶盏,“李嫣,你说今儿个唐林组局,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李嫣想了下,“按照他的性格,很可能是有枣没枣打三杆子。不过他约你出来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刚刚审问过白孟德,结果不得而知,但是显然他有心事。”
马林忍不住叹息一声,“其实刚才唐林忍住没说中州大案,毫不客气的说中州市的政治生态已经被破坏殆尽,需要的不仅仅是维稳那么简单,更需要用非凡的魄力和强大的影响力重组。”
“这个案子到底查到哪里才是尽头?难道真的要一路查到九京城?”
李嫣知道一些内情,可绝不可能对马林说,即便唐林她也要反复衡量才行,所以她淡淡一笑,“所以刚才唐林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中州官场地震才刚开始而已,目前被巡查组带走限制行动的,也只是表面上的第一批,接下来省里的,乃至九京城的,没人知道还会有多少高官政要涉案,白孟德张玉华盗取军方导弹资料外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中州这潭水很深,那么马市长,你真的决定以身犯险吗?”
这时候李嫣特意强调了马市长的称呼,不是叫他过去,而是叫的未来,未来的中州市长马林,马林学着唐林的样子摸摸鼻子,只是他用右手摸的,“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这件事本来省里的谭副书记主导,可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把谭副书记的布局全给打乱了,现在他也是在静观其变,否则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把我悬在半空中不管,我只能安心下来多支持领导工作,多理解领导的难处。”
“别的咱做不到,善解人意总还行。”
李嫣再次被马林一副受气小媳妇的委屈模样给逗笑了,“这得把你马市长逼到何种程度,才能想出善解人意这种鬼话……相比之下我的选择要自由一些,但看似自由其实也同样暗含危机,我一旦选择就得坚持到底,不管将来在任上发生什么事情都必须做完任期,还要拿到亮眼的成就。”
“外人看我当然是下来镀金的,比划一下就走,那只是因为那些人根本不曾接触过九京城如今的仕途生态,内卷的厉害,从小到大一时一刻的放松都不能有,否则就会被人超越,一旦被人超越就再难有机会反超回去,因此我从小就保持着领先的态势,直到我成为同龄人大院中第一个副厅级官员,然后更大的危机在前面等着我呢,因为当初选择的赛道不同,三十一岁升任副厅以后,可以预见的未来三到五年,在九京市委办公厅再无上升的可能,那么就必须另寻出路。”
“换句话说,我是被逼离开九京城的,从出生到现在我从未离开过那里,那里有我熟悉的一切,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城市,被所有人议论,被所有人放在放大镜下观察监督审视,就好像脱了衣服在大街上游街示众,这种感觉很不好,我不喜欢。”
“马林,你年长我几岁,可你我的出身有许多相似之处,说白了我们都是官宦人家,唐林则不同,唐林属于官场上幸存者偏差中最闪亮的一颗新星,不明就里的人总以为寒门出身是他的弱点,甚至决定了他的上限不会太高。”
“愚蠢至极,正因为他寒门出身,所以在接下来一路的竞争中他可以轻而易举的超越我们,而我们则因为官宦出身反而早早就被认为设定了上限,十年二十年也出不来几个突破祖上荣光的。”
“得到的同时总会失去。”
马林没想到单独面对的时候李嫣突然把话题讲的如此深入,很少有人提及马林的出身,他可是根正苗红正经的干部家庭,只是他向来低调,从不在人前提及,人们渐渐接受他的优秀和自身树立的强者形象,淡忘了他的原生家庭给他带来的便利。
马林喝了口茶,“是啊,所有人都说唐林不可能入主九京城,可我们却知道,他才是最有可能入主九京城的,至于他身上的那些事情,到了时候就会变成清者自清。”
“当然,前提是他能继续幸存者偏差的活下去,在这个巨大的复杂的残忍的仕途体制之内活下去,否则说再多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