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认着别人的表情,来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一件让人震惊的事。然而目之所及处,无数潜水者跳入水下,靠近拍照。她还听到有人在交谈是不是这只鲸鱼遭遇了什么困难,所以才专门找人类求救。
这样啊。
谢为知收回视线,再次对上了蓝鲸的眼睛。对方依然那样安静,透露着作为大型生命体的沉默和厚重。
这一眼,谢为知再次确认,她真正很想拥有这样一头生物。
难道它真的不可能为她而来吗?
于是谢为知说:“下潜。”
这一句,礼明栎听到了,潜水员听到了,快艇的驾驶员也听到了。旁观者若有所觉,因为这一刻,人群中心处突然卷起一阵湍流,波涛里,鲸鱼摆动尾巴沉入水中,原地搅出一团浪花。
海面的黑影逐渐下沉,直至海水一片颜色,波澜逐渐平静。它的离去和来时一样安静,一样引动人心。
“它怎么回去了?”
人群中隐有失望的语调。
好了好了,今天已经够回本了。众人这样说,心满意足地从水中钻出,各回各的快艇,披上毛毯,回味这奇妙的一幕。
被吸引而来的人群逐渐散开,谢为知望向波澜空茫的海面默不作声,而潜水员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望向远处沉静的侧脸,心中突然涌出一种因未知而升起的恐惧。
她在想什么呢?她在看什么呢?她为什么要问那样的问题——她想拥有一头蓝鲸!用什么饲养,供它栖息——这片海域吗?
潜水员突然浑身一寒,她觉得事情还没有结束。
这时,一些不死心,仍然在观察海面中心的人惊呼——有东西上来了!
黑影,一团逐渐变大的黑影,让人瞬间明白有生物自海底下而来,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接近海面,机会是下一秒,一头巨大的蓝鲸破出海面,腾滞在空中。
一弯蓝色的,横挂在低空中的新月!正对着快艇的正前方。
和水面迸溅声一同到来的是谢为知的笑,她没法凭自己的力气坐正,不单是因为激荡的海流,还因为她此刻熏熏然的内心。于是她倚在扶手上抬眸轻笑,眉眼带着事如所料的得意,一点与端正截然相反的随心所欲。
这一刻,新月如水,溅起的白浪如另一只跃出水面的鱼,随着海风送来湿润的水汽。
人们听不到她的笑声,人们看见——她在笑。
我拥有了一头蓝鲸吗,谢为知问自己。
她到底该怎样拥有一头生物?所有权?定位?名牌?她不知道。
谢为知的物欲并不高,她和礼明栎说过自己是体验派,也与对方尝试过许多活动,只是从不带回纪念品。她的情绪很少迁移到外物身上,她是自己的中心。
但蓝鲸不一样。海洋占地球表面的百分之七十一,而它是整个海洋最庞大的意向,生存于人类无法亲自涉足的区域。人怎么可能不想拥有它?人类到底该怎样拥有它?
谢为知想,在这一瞬,她应该算拥有了一头蓝鲸。
没有所有权,没有定位,也没有名牌。但如果一头蓝鲸顺从她的意志,按照她的想法做,去她设定的地方,那么她应该算是拥有了它。
然而——意志?这是什么东西?
笑完了,她开始感到茫然。这到底是什么道理?自己真的还在地球吗?还是说一切的巧合都被她碰上了?
这时,波浪翻涌中,一颗巨大的头颅重新在快艇一侧浮起。鲸鱼张开眼睑,露出一颗黑圆的眼睛。
谢为知转头,问礼明栎:“是这样训吗。”
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错综复杂的情绪。
神豪宿主早已震惊过了,但也不知道该给出何种态度,于是干巴巴地回答:“是这样吧。”
谢为知深深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一旁的潜水员要疯了,是这样吗?不是吧?
两位女士对话越平静,这幅场景便越显“鬼魅”。对方叫上自己有何意义?她全然困惑了。
潜水员本以为在自己的带领下,潜在投资人即将进入海洋世界,却没想到,结果是自己掉入了这诡异的境地。她无法理解,这不是她的世界。
这时候潜在投资人出声:“你想到海面之下看看吗,礼明栎?”
她扫了一眼徘徊于周围的人群,回头继续说:“不过得去人少一点的地方。”
礼明栎又想仰天长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