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是太高兴了,才有些失态。”傅辰接着这话说下去。“对,许是我看岔眼,大约是午膳时吃着什么不适了。”墨画赶忙改口,“你先进去看看,为娘娘说些趣事吧!”傅辰想到自从他来到福熙宫,就没见德妃侍寝过。她和其他一些妃子都算晋成帝还是皇子时的府邸“老人”,有什么新鲜劲儿也都过去了,侍寝的次数是非常少的,宫里总有新人进来,皇帝也从没闲着,对像德妃这样能协助皇后管理宫务的女子多了些宽容和喜爱,就是过来也常常是闲话家常,聊聊三皇子。傅辰被墨画带到偏殿,隐约听到里边哗啦啦的水声,有些尴尬,“娘娘正在沐浴?”每一位被翻牌子的妃子都需要沐浴更衣,等待皇帝的临幸,德妃自然也不例外。“是啊,娘娘还从没沐浴的时候不要咱们伺候。”墨画叹了一口气,见傅辰还在门口踌躇着面色纠结,想了想大约猜测到什么,笑了笑,“快进去吧,太监又不是男人,难不成你还怕什么男女有别吗?别忘了你都没那东西了,得了娘娘的眼合该更尽心伺候着才是。”傅辰一听这话,低头掩住脸上更多的古怪。“墨画姑娘说的是,奴才从没伺候过娘娘沐浴,就怕自个儿手生。”到了夏天,德妃几乎是每日沐浴的。从堰朝到现在,古人都有三日濯发,五日洒身的习俗,这才出现了每五日放一天假,也叫休沐,这天皇上和官员都是不早朝的。到了后宫,女子爱洁,沐浴的次数就更多了。“不碍事,你来那么些天难道不知道咱们娘娘的脾气,怎会随意治罪。”墨画掩嘴而笑。正是因为宫里每年都有验茬,再加上内务府对太监宫女的管理,才能确保每一个太监都能被主子们放心差遣。在所有人眼里,太监与宫女并没什么差别,只是大部分后妃对宫女用得更顺手,所以每个宫殿的太监几乎都是挤破了脑袋希望得到主子的赏识,竞争不可谓不激烈。还没说完,里边就传来德妃的声音,显然是听到了他们外边的谈话,“傅辰吗,进来吧。”墨画做了个口型,催促道:“快去!”傅辰看着墨画离开,才进了门。将门掩上,慢慢走向内室,淡淡的水雾从屏风后飘了出来,散发着玫瑰的香气。“给我捏捏肩。”傅辰从容越过屏风,目不斜视。屏风内,就是沐浴的地方。女子在浴桶内,水面上方漂浮着嫣红的花瓣,衬得她肤如凝脂。傅辰不轻不重地力道落在她肩膀上,偏低的体温从指间传递到肌肤表层,在温水的滋润下,让触感更深刻。“你的目的达到了,开心吗?”德妃双手捧着花瓣,看着水流从指缝中流失。“君凝,对你来说,现在的地位根本不需要帝王的临幸,我又何须多此一举。”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也一直与她各取所需,但却没想过用这种手段。这个女子考虑得太多,想得太多,在后宫那么十几年已经把她的天真消磨殆尽,导致无论什么事她都会想得深。从之前的对话中就能看出,她或许以为,他为她美容是为了让帝王更为喜爱,让她放过他的伎俩。“我喜欢看你变美,这样不好吗?”晋成帝能再次临幸德妃,傅辰知道多少和他脱不开关系,他的确让德妃更容光焕发,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傅辰的话太过诚恳,让穆君凝像是被点燃了心中某个易燃的点,她猛然从水中站了起来,不顾自己裸露的身体,“从我被抬到皇子府,成为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时,我就在想,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金丝笼,我等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安麟出生长大后我也死心了。你知道吗,每次他碰我,我都要逼着自己笑,逼着自己‘爱’他,这后宫哪个女人,能不‘爱’他,无论真……还是假,真作假时假亦真,我已经习惯这生活了,我觉得这样的自己,活着和死了没区别。”她眼角滚落一滴泪,沿着颧骨到下巴,掉落在水面上,颤抖着手捂住脸。傅辰眼中没有丝毫欲念,将人轻轻拥在怀里,对他来说这个拥抱只是给这个坚强又脆弱的女人的,并非男女之间的情爱。“也许在几百或者几千年后,这世上能出现一个朝代,它没有君主制度,没有皇帝,那里男女平等,那里一夫一妻,每个女子都能要求她的男人从一而终。”傅辰描绘的世界太过美好,这是她所无法想象的,“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世界。”有的,那样的世界真实存在着。两人静静相拥,无关情爱,只是两个同样孤独的灵魂。“你就把他当做活塞,来伺候你的,只是个让你舒服的道具而已。”他轻轻拍着她的背,继续用猪苓在她肩上涂抹,这猪苓中含有珍贵香料,让妃子们在沐浴后能散发自然香气。“噗,你啊,也只有你能说这种话,这可是大不敬。”哪有妃子把皇帝当活塞的,但她却出奇的喜欢这形容。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为你大不敬,也是值得的。”傅辰说着讨巧话,却不显谄媚。她回望面前人俊秀的脸,“你若真是个男人,就好了。”她以为她早已习惯了,侍寝这样的事都过了十几年了。她捂着微微跳动的心脏,这只是一场游戏,游戏罢了。戏结束,是要散场的。皇帝是用了晚膳后过来的,刚进屋子就看到巧笑倩兮的德妃穿着一套嫩粉宫装,外边套着件半透的粉色薄纱,那细腰不盈一握,容貌就好似二八少女,在烛光的映照下美得令人心动。老树开花,他以前过来怎么只用饭,想着德妃是个体己的人,为人大气公正,将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从不争风吃醋,这也是他相当欣赏这个女子的地方,却没注意到德妃的风韵犹存,比那些十来岁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有味多了。自从这次秀女进宫,前前后后已经发生了不少事,让晋成帝格外闹心,今日更是出了两女子争执而落水的糟事,晋成帝本来也很享受这些女子为抢夺他的注意力花样百出,只是什么事都要有个度,过了就显得不懂事,惹人厌烦了。“果然还是你这里清静。”晋成帝赞赏道。德妃此时看上去有着少女的娇羞,少妇的成熟韵味,犹如一颗鲜美的果实。皇帝快步走上前,阻止了美人的行礼,“爱妃,不必多礼。”“谢皇上。”德妃低垂着眼,看上去娇美非常,让皇帝更为开怀。“都下去吧。”皇帝大手一挥,忽然在一群太监宫女中看到了傅辰。“傅辰。”给皇帝剃须的次数多了,皇帝已经叫得出傅辰的名字了,因为对这个小太监的好印象,晋成帝倒也愿意多说几句,态度算是和蔼的。“奴才在。”其他人都悄声退了下去,傅辰跪地回应。“国师给了朕一封飞鸽传书,你可知里面写了什么?”“奴才不知。”“朕料想你也想不到,国师说既然龟龄集的配方是你提的,你合该你去当这药人试试药效。”药人!德妃脸色一变,她怎会不知药人是做什么的,那是随时会死人的活计,甚至太医院还有做了药人后因为吃下去的药而全身溃烂而死,犹如怪物的。德妃将薄纱稍稍一褪,轻轻一个旋转,双手环住晋成帝,“皇上,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小太监现在是臣妾的人,正用着顺手,您要真把他要走,臣妾可不依。”美人投怀送抱,那眉眼抛得皇帝骨头都酥了,“朕自然知道,药人谁做还不是一样,已经让人准备了几个,过些日子就送去观星楼。不就是吓吓这小太监,没想到把我的爱妃给吓到了,是朕考虑不周。”晋成帝有些心猿意马,这会儿也没心情和傅辰说话了,恨不得把德妃揉进自己怀里,对傅辰不耐烦地挥手,“退下吧,既然国师那么说了,朕赐予你观星楼的进出令牌,协助国师研制仙丹,可明白?”“奴才谢主隆恩,谢德妃娘娘。”傅辰离开前,看着娇笑着缠着帝王的德妃,停留了一会,才走出门。带上门后,看到脚边喵喵直叫的汤圆,这只毛球蹭着傅辰的裤腿,格外娇气。傅辰微微一笑,真是什么人养什么动物。将肉嘟嘟的小东西抱进怀里,“还认得回宫的路,没走丢。”摸着汤圆暖融融的毛,傅辰的心绪渐渐平复。他与国师并无仇怨,为何会特意选他当药人,傅辰仔细回忆着与国师的两次见面,第一次只是匆匆而过,第二次国师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他的脸有什么不同?傅辰带着汤圆,到了自己的屋子,喊上墨画、泰明等人,为汤圆剪毛。夏天到了,娇气的猫最是怕热。满屋子都是喵喵喵的叫声,汤圆不愿剪毛,挣扎不休。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宫人间不知不觉亲近了些。——晋江独家——当日晚上,那姚小光匆匆到福熙宫门外通报要见傅辰。傅辰想着应该是白天救人的事,那事后两位妃子都有太医前往诊治,皇后娘娘也是下了令让她们抄写女戒百遍,闭门思过。但这事并不算完全结束,姚小光对着傅辰下跪,“傅哥,求你救救我,芳答应说小的亵渎了她,要把小的送去棣刑处!小的这都是听您的安排啊!”芳答应就算位份再低,那也是有权利处置一个奴才的。说的是人工呼吸,按压胸口的事。傅辰不能因为见死不救而被事后追责,但也同样不能让自己以身犯险,自然就找了他人代替。对他来说,姚小光是在掖亭湖当值的,人又在现场,没有彻底置身事外,无论两位妃子有没有被救起来,都是难逃责罚。至于救人后会不会被追责,那不是他能预料的,但姚小光却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他的身上,好像他不救人,那就是傅辰不仁义,就有些颠倒黑白了。“我无法帮你,我只是四品太监,无权处理这事。姚小光,这宫里没有理所应当的帮助,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你负责掖亭湖区域,却看着两位宫妃落水不营救,本就是死罪。”,!姚小光一想到自己要死,拼命磕着头,“小的这是代您受过,您不能这样啊!”“求您救救小的!”“小的那样崇拜您,您不能见死不救!”“回去吧,棣刑处不会要你的命。”他说服不了认定他有罪的人,就像人们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这种事帮忙,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永无止境。棣刑处虽然刑罚较重,为了保住自己芳答应也不会说小太监吻了她,她自然会找别的理由来处罚,那样是要不了命的,小太监刚进宫不懂规矩,遇事只知道一味躲,不顾主子生死,受些皮肉伤能长记性。这些道理傅辰却没有说,这宫里能想明白的大都活着,想不明白,被人提醒了也于事无补。见傅辰完全没打算救他,姚小光单纯的目光有些变化,他盯着傅辰的背影。长久跪地不起。这日,内务府到了为七皇子选宫人的日子,这事进行的隐秘,这种为皇子性启蒙的事,在宫里是秘而不宣的,所以当日刘纵只叫上了傅辰。当傅辰看到脸色蜡黄的刘纵,惊道:“刘爷,您这是怎么?”“肠胃有点不舒服,大概吃了什么不干净的,没什么事。”刘纵捂着嘴,勉强笑道。傅辰点了点头,两人才说起了正事。“你可知皇上这次下了死命,必须要让七皇子进行房事。这事情还只能私底下,怎么都是皇家丑闻啊!”刘纵边走边说,对傅辰他也算推心置腹,他说的声音极轻。“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其他缘由?”“缘由自然有的。”见此刻四下无人,刘纵才道,“你可听过磐乐族?”“听过。”磐乐族,以游击出名,部落族人不多,却个个骁勇善战,他们长期出没于晋朝与羌芜的边界处,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几乎每一个磐乐族的族人都是相当恐怖的存在。“现在咱们不是和羌芜打得不可开交吗,咱家听说皇上为了获得磐乐族的支持,让他们为晋朝出力,让咱们七皇子与磐乐族的公主订下了婚约以示诚意。到公主年满二十大婚,才能昭告天下。”刘纵唏嘘不已,就是身为太监他也不觉得这七皇子的身份有什么好羡慕的。他说的这事并不是秘密,只是在帝王压制下知道的人较少,就是知道了真相,也没几个人会传开来,要不是因为傅辰是德妃的人,大家明明白白的自己人,刘纵也不会这么没头没脑地说出来。“但七皇子不是……”傅辰暗惊,面上却做出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七皇子现已非痴傻,那脸虽然毁容了,但怎么都是皇子不是,比之那部落公主地位不知道高了多少,如果不是羌芜人屡次进犯,咱陛下又怎会以皇子婚约去换取战争资源,只是苦了这七皇子了,人刚刚清醒,就收到这种消息。”“大晋朝那么多皇子,为何独独选七皇子?”其实原因傅辰大约也猜到了,只是这不要让刘纵有优越感吗。果然看到傅辰虚心求教的样子,刘纵有些舒坦,微微一笑。“听闻那位磐乐族的公主,从小体弱,还不能生育,就是族人再能打,娶回去不就等于绝后,谁会娶?反正咱家也是听那些使臣私下说的,好像必须要二十岁公主才能身体痊愈,这不是要让七皇子白白守着自己好几年不婚吗?既然那公主不孕,皇上必然要让七殿下有个后代,这事就是磐乐族的族长也是同意的,咱们殿下这么几次三番地把宫女退回去,心里多半是很不痛快的,迟迟不肯进行房事,宁可被传出不能人道也不想做那档子事。这种事搁谁,谁能不难受?”有个后代,这是逼迫邵华池留下血脉,好像在“以防他有什么不测”一样。而一个孩子,就是皇上对天下,对七皇子的交代。邵华池,只是当个繁衍子嗣的机器。也许在皇帝眼里,这个儿子的剩余价值只有联姻和留下后代。一个本来的弃子,在受到他的宠爱后,就应该付出相应代价。本来晋成帝已经不打算让七皇子娶妻,哪个正常人家会愿意把闺女嫁给一个不吉祥的毁容皇子。现在喜从天降,还是一份让他喜出望外,双方都满意的婚事。只要晋朝打仗一天,这婚事就没告吹的可能性。陛下也知道这事做得不太地道,有些丢份儿,当然想隐瞒,私下尽可能补偿七皇子。所以这几日将邵华池封为三品郡公,连跳四级,史无前例。本来是件让人哗然的事,但宫里却格外平静,知道真相的人反而会时不时露出同情的目光看着邵华池。一个生孩子的工具,有何羡慕?傅辰和刘纵走入室内,这里站着两排女子,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每一个都是千挑万选的,其实为皇子性启蒙,并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有时候还没到启蒙的时候,就有皇子提前要了近身伺候的大宫女,根本等不到这一茬。七皇子也算是特例了,皇帝下了死命令,底下人当然肝脑涂地也要做到,这不刘纵是绞尽脑汁,将这么一群极有经验的女子集合在一起。,!“傅辰,这些人你来选吧,选七、八个,今晚给七殿下送去。”刘纵拿手肘撞了下傅辰,挤了挤眼,“你什么时候和七殿下认识的,我听重华宫来人,说七殿下指明要你来挑选,这是信任你的眼光呢!不过这样也好,说明咱们殿下已经松口了,胳膊拧不过大腿,虽然不知七殿下为何松口,但总归是拗不过皇上的,看来这次差事我们能好好完成了。”“大约是我长得面善吧。”傅辰只是随便找的借口,刘纵却非常认同般的点点头,傅辰这面相还不善,这宫里也找不到什么面目顺和的人了。傅辰神色凝然,七皇子放弃抗争,松口了……傅辰想到那日他们在重华宫,邵华池下的那道突然的惩罚,原来当时那人已经接到了这份旨意了。傅辰闭了闭眼,将复杂的情绪全部归于平静,他没资格同情任何人,那种对自己都能如此狠辣的人也不需要任何怜悯。他走向这群女子,她们是受过训练的,连笑容都是刚刚好的弧度,看到傅辰走过来,见他是正四品太监,整齐行礼。刘纵看着傅辰在女子中间穿梭,很快就选了七位女子出来。他啧啧了两声,了不得啊!这些女子的特色居然没一个重复的。有我见犹怜的,有活泼开朗的,有童颜巨乳的,有前凸后翘少妇风韵的……刘纵看得多了,自然也明白傅辰选得非常好,大概只要是男人,总有一款是合适的。他对这次能完成任务更有信心了。“不错不错,就她们吧。”刘纵最后定下了人选。“在带她们去之前,还要麻烦刘爷办件事。”傅辰忽然道。“哦?”“能否到冷宫去请些容貌丑陋、畸形的人过来,给这几位姑娘过过眼。”冷宫里,除了失宠的妃子外,也存在许多宫里的废人,犯下罪责的人,像小央上次得了癫病,也会被送到那里,自然是不缺一些畸形的,里面比七皇子严重的人也是有的。“你这是怕她们冲撞了七殿下?”刘纵只想着完成任务,每日内务府杂事一堆,有所疏忽也是正常的,这也是他越来越:()太监的职业素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