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割过幽州与并州交界处这片荒芜之地。
残月下,断壁残垣的轮廓影影绰绰,似在无声诉说着往昔的战火与沧桑。
公孙硕望着眼前威风凛凛的冯德坤,激动的神情瞬间凝固,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
冯德坤,这位冯家后人,曾亲眼目睹家族在公孙硕等清流文官的弹劾下,从荣耀的巅峰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如今仇人相见,公孙硕从冯德坤那如寒星般的眼眸中,清晰地捕捉到了仇恨的光芒,恰似寒夜中饿狼的凝视,让他后背阵阵凉。
冯德坤翻身下马,皮靴踏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出清脆而冰冷的声响。
公孙硕见状,虽双腿软,仍强撑着上前,恭恭敬敬地拱手,声音微微颤抖:
“冯将军,遥想当年朝堂风云变幻,弹劾令尊之事,实非我公孙家本意。那时局势复杂,我们也是身不由己啊。”
话一出口,公孙硕便后悔不迭,暗自懊恼自己的慌乱与失策。明明冯德坤尚未提及过往,自己却主动挑开这道旧伤,岂不是不打自招,尽显心虚?
冯德坤并未回应,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月光洒在他坚毅的脸庞上,勾勒出一道冷峻的轮廓。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在两人之间打着旋,气氛愈压抑。
良久,冯德坤面沉如水,开口道:“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这里是幽州,不是洛阳那尔虞我诈的朝堂。你一个靠嘴皮子为生的文官,来这做什么?”
公孙硕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那冷汗在寒风中瞬间变得冰凉。
他抬眼望去,周围的骑兵如雕塑般挺立,手中长枪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宛如一片冰冷的枪林。
想到并州如今的惨状——饿殍遍野的饥民、肆虐横行的疫病,还有如野草般难以铲除的土匪溃兵,公孙硕心中一紧。
若没有柳林的帮助,公孙家想要在并州立足,无异于痴人说梦。
“我要见柳大人,见刺史大人!”公孙硕悲声说道,“我要见我表姐。”
话音刚落,冯德坤身后的骑兵队伍中传来一阵参差不齐的哄笑声。
笑声在空旷的荒野上回荡,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公孙硕的耳膜。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风声在耳边呼啸,似也在无情地嘲笑他的窘迫与无助。
夜,浓稠如墨,幽州与并州交界处的这片荒郊,在惨白的月光下,仿若一座巨大的坟场。
断壁残垣在幽暗中影影绰绰,似是狰狞的兽影,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呼啸的北风如怨鬼般号叫着,卷着黄沙和腐叶,肆意地扑打在众人身上。
冯德坤随意地一摆手,那带着轻蔑与嘲讽的手势,就像一道冰冷的指令。
身后骑兵们杂乱的笑声瞬间被掐断,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然而,公孙硕却敏锐地察觉到,在那厚重冰冷的铁盔之下,一道道如刀的嘲讽目光,正穿透夜色,直直地刺向他。
公孙硕出身簪缨世家,自小在书斋中熏陶,往来皆是鸿儒显贵,何时遭受过这般羞辱?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从脖颈一直蔓延到耳根,愤怒的火焰在眼底熊熊燃烧。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身体因为极力压抑着怒火而微微颤抖。但残酷的现实,却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将他所有的骄傲和尊严,碾压得粉碎。
如今公孙家岌岌可危,父亲表面升职,实则被剥夺了朝堂大权,沦为有名无实的虚职。
若自己不能在并州立下功绩,那些平日里暗藏敌意的政敌,定会像闻到血腥的恶狼般蜂拥而上,将公孙家彻底吞噬。到那时,公孙家恐怕真的会重蹈冯家的覆辙,落得个满门凋零的悲惨下场。
就在公孙硕满心绝望,思绪混乱如麻时,冯德坤冰冷的声音,仿若寒夜中的惊雷,骤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