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霁弯弯眼,侧身让他进来。
许霖在邻着窗的桌边坐下,两只手把食盒推给对面。“你要去的丰州明日就能到了,这边虽不比镇江繁华,也是个热闹的商埠。”
他此次出行是替家里去探望病重的舅舅,现下乘的这艘船是许家的私船,那日许霖因事耽搁,骑马赶到金陵渡口时已近天黑。正巧撞见秦霁,她虽换了男装,这张脸却格外好认。
许霖见她当时情状仓皇寻着船,并未多问。这船本就要连夜开走,多一个人也无妨。
掰指算来,两人自那夜开始正经认识已有了四日,比起先时已经熟了不少。许霖托着脸,看着面前姑娘伸过来的一锭十两规制的银子,一时颇为不解。
船费她已付了二十两,这会儿怎么又拿钱出来?
“我知道你不缺钱。”秦霁两手捏着银锭送到他眼底下,“但这个不一样,这是我的‘谢礼’。”
秦霁在陆迢这里吃过一个大亏,知晓了旁人的恩惠不能白受。她现在固然很穷,但还拿的出匹配的钱财,总比以后扯出承受不起的局面要好。
对面那道目光真挚又恳切,许霖犹豫着,一只手在银子上落了又起。
从瓦官寺第一次见算起,他们认识已有了一段时日,又有了这么几番偶遇,她该不会有了那个意思……可家里前两天已经给他说亲了。
许霖干咳两声,垂眼望着桌面,“姑娘,我知道了你的心意,只是……我们……我们太晚了……”
秦霁听见心意二字时心里一吓,好在后面还跟着晚了,她神色复杂地收回银子。
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一抬眼,看见对面这人脸色还在变红,她忙打断他的胡思乱想,“我知道了,你以后千万不要再想起此事。”
明日这船会在丰州港口暂停一阵,她走了便是了结。
许霖顺着她的话误解下去,跟着点头,“我不会的。”
他转脸望向窗外,瞥见一行行船只,想起另件事情。“今日不知怎的,渡口查的严了许多,原本今日这船要在靠岸歇歇,因着流程繁琐耽误,索性明日直接在丰州靠岸。”
秦霁闻言面色滞了一瞬,随即恢复原状,唯有压在膝上的手悄悄攥紧了衣摆。
第二日,秦霁扮作许霖的小厮跟着他在丰州下了船,经过盘查后便辞了许霖,自己找了一间小客栈先行住下。
丰州这个地方,她在江南志上已经看过一遍,仍属应天府管辖范围内,但不算重要之州。
这里繁华热闹,但水路比起其它几州却要少上许多。若要北上,还是得回镇江,在运河边上坐船。
但秦霁不敢去镇江,那里距金陵不过两天的路程,若是骑的快马,一日也能赶到。
当日能从榴园逃出来,还是靠着在杏和堂,狄若云迷晕绿绣后剩下的大半瓶药粉,秦霁全倒在帕子上给那个暗卫用了。
实在是侥幸,陆迢知道后不会放过她的。
今日渡口查的这么严,是不是他的手笔也未可知。
秦霁取出腰间藏着的玉佩,在窗边细看。日光之下,白玉清透如水,其上雕刻的绶带鸟奕奕欲生。
她摸了摸这枚玉,上面的凉意瞬时由指尖涌流至后颈,秦霁垂着眸,连鸦黑的羽睫都跟着颤了一回。
陆迢给的是上好的和田玉,价值不菲。
他不缺钱,缺的是一个供他取乐的外室。
他口里的商量,她不信,也不会答应。
第061章
残蝉噪晚,绪绪和风将暑天的余热吹散,转瞬六月到了尾声。
端阳节后,朝廷将拖拖沓沓了许久改税一策落实到各地,应天府中人人都忙得不可开,陆迢尤甚,一连多日就近宿在琅阁,回国公府的次数屈指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