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外,嬴成蟜率领的大军安营扎寨。大帐外戒备森严,大帐内唯有二人。除了一脸笑眯眯像偷了鸡的二皇帝,还有一位头生四肉痣的老人,鬼谷子王禅。“王公还敢出现在朕的面前,不怕朕杀了你嘛?”嬴成蟜敲打着膝盖,慢悠悠开口。手指突然一停,眉眼倒竖,和煦如暖风的言辞变得冰寒。“王公可是欺朕心善?以为我念及旧情,不敢杀人乎!”“非也。”王禅无礼地上下打量嬴成蟜,那目光充满喜爱,就像是在看自己毕生作品。“心善的长安君会为了兰陵一县城两县人杀了禅,念旧情又不念旧情的陛下不会。”“若你现在跪着与朕说话,倒有一条活路。而且,不要摆出这样一副世事尽在你掌控的样子!朕讨厌比朕聪明的人。”“陛下又在吓唬禅了,哪个门客不知道陛下向来讨厌繁文缛节,爱惜人才。”在长安君府,嬴成蟜从来都是最没有架子的人。哪怕是对待代号祸源的鬼谷子,也不过是禁止出行,平日往来都是平等待之。没有对鬼谷子多做限制,更没有要鬼谷子跪下臣服。“此一时,彼一时,你也说了。朕现在是皇帝,不是长安君。”鬼谷子轻笑,脸上褶子都堆起来了,挤得肉痣颤抖。“陛下,开诚布公可乎?来时我算了一卦,今日我无事。”嬴成蟜冷笑不言。《尸子》这本书他翻了不下十遍,只能说阴阳术博大精深,大有可取之处,能通过天地变化而知近来变化。但要是真以为百算百灵,那就大错特错,他已经验证过了。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鬼谷子挑挑眉,指着自己眉心,有些挑衅地笑问道:“陛下何不掏出手枪顶在禅的头顶,警告禅老实一些,这不是陛下最喜欢做的事了嘛?”“以往掏枪是因为朕打不过你,现在……杀你何需用枪!”话音未落,嬴成蟜身形突然窜出,灵活如猿,猛烈如虎。要是王禅同自现世而来,定会大喊一声:“你欺负我这个二百来岁的老人家,你不讲武德!”眼睛看到,脑子反应,手脚受令也跟了上去。王禅本来双膝跪地落座。刹那间双足十根脚趾撑地,双腿直立撑起身子,双臂格挡在前,挡住二皇帝突如起来的一掌。自身的力量加上借着这一掌之力,苍老身子就像是一叶浮萍一般向后飘去。瞬息之间,一招乃过。二皇帝站在鬼谷子原本位置,鼓掌,面无表情地说着赞语。“王公好武功,荀子生前若真与王公动手,当在十合间落败。”荀子对鬼谷子向来没好感,一个致力于天下民安的大儒,怎么会对唯恐天下不乱的纵横鼻祖有好感?但鬼谷子却对荀子欣赏有加,常常不请自来到荀子居处,论道闲聊。二人每次都是荀子威胁再不走不要怪他不敬老,以武力驱逐告终。虽然荀子也是个老人,但在活了二百多年,活跃时期从春秋一直到秦朝的鬼谷子面前,实在称不上“老”这个字。鬼谷子双臂发麻,一时之间气血翻涌说不出话,这一掌外劲不小,内劲更大。骤然灌入的内力若不及时收束,将会冲垮他随着年龄增长而越发脆弱的经脉。他立刻心神内敛入定,闭目调息了不知多久,脸上都淌下汗来,才终于散去了那些外来的气机。再睁眼,二皇帝已是不耐其烦地躺在地上,打着哈欠。“太慢了。”也不知道是说刚才鬼谷子的动作,还是在说鬼谷子调息时间。方才全心调息不计时间,不知过去多久。鬼谷子抬起仍旧有些麻酥酥地右手,五指掐动一算,有些哭笑不得。刚过一盏茶的时间。二皇帝起身,手托在下巴上,甩甩手腕。“老鬼,开诚布公罢,说些有用的换你命。天管不到朕的身上,你的卦不准,忘了那日送别乎?”“《尸子》这本书,陛下就只学了六壬是罢?”鬼谷子面庞微微扭曲,想到了近百年唯一一次惊骇之时。那条从韩地出发寻找赤帝的路,他能记一辈子。该死不死,天算不如人算。“这便是《黄帝》大圆满?有些令禅失望了。越禅远甚,但是距离越女似乎还差上些许。”“这只是八成力。”嬴成蟜略感意外。“朕记得你向来对武功不感兴趣。”纵横家靠知人心,巧言辩让天下诸侯惊惧不已,改写大局。在纵横门生眼中,武力不过是下下等罢了。“我确实不看重武力。”鬼谷子点点头。嬴成蟜注意到这位老人的手指一直在无意识掐动着,也不知道在算着什么。“武功练的再高深,也不如重瞳,千古之勇,生于今世。陛下若是用了全力,应也是不敌罢?”“这不重要。”嬴成蟜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在武功这方面,他和鬼谷子没什么说的,夏虫不可语冰。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他现在的战力奇高,有资格这么骄傲,亘古第二个《黄帝》大圆满,强到嬴成蟜自己都觉得有些离谱。刚才那一掌说是用了八成力,实际上连五成都没到。他现在不拿手枪,正面能压着越女打,战越女、鲁勾践二人胜之。非要越女、章邯、鲁勾践三人联手,才能将他打败,这是经过实战演练的。嬴成蟜现在心态就是老子天下无敌,独孤求败。就是找回剑心,剑术再次精进,一战杀了数百人成功身退的盖聂出现在他面前,敢再问他一句比剑否?他就打的剑圣再次剑心破碎!重瞳子项羽又如何,很强嘛?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位霸王早生了这么多年,但根据楚国传来的情报,项羽还没有成年。要是遇到前世历史上全盛时期的楚霸王,嬴成蟜还有点战意。今世这个未成年小鬼,目前还当不起霸王这两个字。想单挑胜过他这位二皇帝,过二十年还有可能。“还是颇为重要的。”鬼谷子手指掐算不停。“武力攀至巅峰,一人便足以决定战局。”嬴成蟜呵呵一笑,懒得答话。他喜欢武功是为了自保和个人爱好,但他清楚知道,武功对于天下局势没什么大用,这世上没有人堆不死的高手。越女、章邯、鲁勾践、盖聂,包括他嬴成蟜。不需要多,单独对上五百铁骑,不逃那就是必死无疑。“换个眼神与朕说话。“你要是个绝世美女也就罢了,一个活了二百多年的老鬼,朕只觉得恶心。”青梅、丁香这两个最依赖他的女人,看他的眼神都没有鬼谷子这么炽热。当然,他没有怀疑过鬼谷子有什么怪癖,鬼谷子眼中的炽热无关情爱,那是一种看待此生最完美作品的眼神,而这让嬴成蟜更不舒服。“禅曾经有一个老友,欧冶子。“他为勾践打造出宝剑之时,露出了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那是他对女儿莫邪都没有的炽爱。“禅不解其意到现在,今时终是明悟了那眼神是何意。”欧冶子这辈子打造的最得意兵器,便是后世盛传的越王勾践剑。“从陛下出咸阳的那一日起,长安君就死了。抛掉妇人之仁,陛下才能真正君临天下。“杀贵族豪富要民归心值得,为一将崛起而损兵千余也值得。恭喜陛下为王,臣为陛下贺。”王禅起身,长揖及地,言语中透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嬴成蟜却欢喜不起来。领先了两千年,面对这些历史名人,他能占一时上风。但长久来看,他输了。他从来没想过登王位,但最后还是成了二皇帝。连秦国群臣都知道二是愚蠢的意思,写出这个字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二皇帝,二皇帝。不只是示弱,更是自嘲。他第一次见到鬼谷子,就对鬼谷子严加防范,给出了唯一一个个人情感极其强烈的代号,祸源。他提防了这么久,大势却还是按照鬼谷子预想的走下去了。天下大乱,六国复起,始皇假死,他被迫上位。陈平自诩操控群雄,毒计频出,引得泰山惊变始皇薨,以为是自己引导着天下生浩劫。而实际上,他不过是鬼谷子手上一枚棋子罢了。陈平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他想要的结果是鬼谷子想要的。没有鬼谷子引导,推波助澜,兰陵不会出现两次屠杀,始皇帝也不会生出假死逼位的想法。嬴成蟜对于手上算天的鬼谷子没什么感觉,但对心中算人的鬼谷子很忌惮。“早知道,当年见到你的第一面,就该杀了你。”嬴成蟜面无表情,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陛下若是那样的人,就不会见到禅。”鬼谷子微笑,自信满满,他正是看出嬴成蟜不会随便杀人才入的长安君府。“倒也是那么一回事,所以,你今日来就是要与朕讨论杀不杀你?”鬼谷子似乎看出了眼前的帝王是真的不耐烦了,言语直接许多。“贪狼,破军,七杀,都已经归陛下所用。本该继秦的赤帝,也已然在陛下帐下。”“你是想说,这都是你的功劳,挟功换命乎?”“非也。”鬼谷子第二次长揖及地,言语中的欣喜比第一次还要强烈。“恭喜陛下,在这场天人之战中胜出。“三杀星聚齐,兵道无人敌。“赤帝顺应天命,沛县乃龙兴之所。陛下改沛县为长安,收赤帝以为臣。“天已让步,着命落在陛下身上。只要陛下日后顺天行事,大秦该享一千二百年。”这话要是旁人来说,嬴成蟜笑笑也就过去了,不会放在心上。但是说这话的人是鬼谷子,一个身影贯穿春秋战国,门下弟子引导甚或造就诸国兴亡、衰败的人物。二皇帝坐直了身子。“王公不妨说得清楚些,怎么叫顺天行事?”,!这种名义上的事嬴成蟜从不在乎,什么顺天、逆天,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鬼谷子侃侃而谈。“新兴事物不可再现,热气球是最后一件。陛下在位期间当推黄老之学,道家当兴六十六年。“退位之前当启用儒家,往后秦朝以仁、孝、礼、智、信治天下,道退儒现,千年不易。”嬴成蟜微笑道:“朕要说不呢?”眯起双眼。“你早就应该知道,朕不信天。黄石公给了韩信一本《太公兵法》,战前祷天,龟甲断胜败。“胜战大打,败战小打。德水一战,韩信烧龟甲得天谕,胜,结果却是败。“王公,不要迷信上天,你的天在朕的手上可没讨到便宜。”鬼谷子喜色褪去,一脸凝重。“长亭天失算,德水天谕错,确实是因为陛下的原因。陛下来自未来,天看不到陛下。”指了指头顶。“可除了陛下,所有的一切都在天的眼中。陛下以为,若是我投入六国,陛下还会这么顺嘛?“陛下该知晓,禅虽离了陛下,但所做一切仍是为陛下利益。禅不以陛下门客自居,所作所为却与陛下门客无异样。“陛下能成就今日这般气象,一人能为?不能。“是师者、科学家、结巴、商人、酒鬼、老将等同道者共同举之,农民至今还在为陛下研制新产,以保大秦江山稳定。“天奈何不得陛下,但也是奈何不了陛下一人。天已让步,若陛下执意不肯让步,那接下来,陛下将重叛亲离!郁愤而亡,死不瞑目,一腔热血毕生心血都将付之东流!“陛下,你真的想好了嘛?”嬴成蟜沉默等待,片刻后,见鬼谷子没有继续言说的意思,遂笑着开口:“说完了?没有后续了?那你这可说服不了我。”他拔地而起,手拿秦王剑,将大帐捅了一个可看到满天繁星一小点的窟窿,只有拳头大小,就像把天捅了个窟窿。他身在半空,言语飘落。“我这个人不怕吓唬,怕死。想让我停手,嘴皮子是没用的。”脚踏实地,嬴成蟜也指了指头顶,星光照在他的头上。“让你的天来场陨石雨。”:()吾弟大秦第一纨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