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干摄影的,小时候天天逮着我妹教,我在一边,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孟夏琢磨了一会,周烬说的应该是他父亲。
周烬的父亲周启青是业内叫得上名的摄影师,家底殷实,自小就爱这行,扛着摄影机,大江南北都走过,大大小小的展办过不少。
周启青和他母亲赵玉是青梅竹马,两人都搞艺术,婚后定居在B市。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家庭算得上挺圆满,家里和睦,父母才华横溢,没有争吵,那件事之前,周围的人无不羡慕这样的家庭。
周梨溺水那天,周启青临时去临省办事,听到消息,立刻赶过来。
半夜的殡仪馆,周梨的遗体被白布盖着,赵玉崩溃,已经不太认人,周烬眼底猩红,捏着拳头蹲在一边。
圆满的一个家,从那一天起支离破碎。
赵玉的精神彻底崩溃,开始幻视,幻听,周启青给她约了心理医生,她不肯去。
执着地活在过去,沉溺于女儿还活着的幻象。
周启青也痛心女儿的死,但是痛心之后,生活还是要继续。
赵玉怪他狠心,两人的争吵愈演愈烈,直到有一次,赵玉神志不清地攥着水果刀,刀锋扎进周启青的小腹,偏了一点,没伤着要害。
两人离婚。
周启青除了那些摄像机,什么都没带走。
过了两年,周启青再婚。
夫妻两人,一个沉溺过去,一个要朝前走。
十五岁的周烬留在乌镇,一天天堕落。
也不算没人管他,周启青每月都会往他的卡上打一笔钱,卡上的钱周烬没动过,他脑子好使,狐朋狗友多,多的是办法养活自己。
像是野蛮生长的草,在黑暗里攀爬疯长,却始终困于黑暗。
活着容易,活得好挺难。
这件事里,似乎谁都没有错,最多说一句天意捉弄。
这才是最叫人无力的事情。
孟夏抿唇看着周烬。
从某些方面看,他们其实挺像,都是伤痕累累的刺猬,竖着一身刺,裹着伤,不许人靠近。
周烬狂妄,不守世俗的条条框框,像是又野又戾的兽,蛮不讲理地靠近,将她一点点撕咬。
她没怎么安慰过人,从兜里翻了翻,翻到块糖,剥开糖纸,朝他的方向递。
下面传来脚步声,挺杂,应该是大部队到了。
孟夏下意识地缩手。
一道目光落下来。
狩猎时的目光,凶戾狂妄,牢牢地将她咬住。
孟夏被盯得后颈一阵阵发麻。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胸腔砰砰地跳,伸手推他:“周烬。”
没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