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下不停,口中急问道:“喂,这是要跑去哪儿?”
“我得去养正堂。”童六郎抬手一指,“你沿着甬道往南,应当能从南门出去。”
但她并不是要出去啊!真是被这夯货害死!
童六郎眼睛一眯,遥望南门:“哎呀,不好,似乎是殿前司的人来了。”
凡天子出行,殿前司负责统筹行辕防卫。仪仗尚未出皇城宫门,国子监内禁军已至。
“丙、丁两伍,守西门……戊、己两伍,守东门……”
此处能隐约听见殿前司正分派兵丁,趁着他们尚未就位,不如还是躲回北面花木林中。
“唉——你去哪儿?”童六郎连忙拉住她。
“你不用管我了,我还有……”
她想说自己还有要事要办,却被身后的一声呵问打断:“你们二人!在此处作甚!”
两人惊兔一般跳起来,转头望去,后面是另外一列殿前司护卫。
“我们是国子监的监、监、监、监生,刚刚出来更衣,现在便回养正堂了!”
童六郎比明新微还慌乱,差点咬到舌头,拉着明新微跨步便往养正堂里冲。
打头的殿前司小将没有拦截二人,手扶胯刀,岔开双腿,立在原地,鹰隼一般的眼睛盯着二人进了养正堂,向坐在堂上的国子监主簿叉手行礼,入席就坐,这才离开。
明新微低头叉手向学究行礼时,心跳隆隆,只怕被当场撵出去,但好在堂上的老学究并没多看他们,她顺利跟着童六郎进了养正堂。
堂中分列书案,东西共六列,约莫八、九十人。明新微趋步跟在童六郎后门,目不斜视,生怕同哪位生性外向的监生四目相对,徒增风险。好在监生们或摇头晃脑,念念有词,或几人成团,低声探讨,并无闲心关心其他。
童六郎这类无心向学的,选的位置自然也在角落,书案上还假模假式堆了一摞书。他也自知理亏,甫一落座,便躲在书山后面,冲明新微做了个讨饶的手势。
明新微眼风如刀,毫不客气地将他的一摞书抢过过来,放在自己书案面前,冲他做了个口型:要被你害死!
童六郎挤到明新微边上,捞起一本《论语》,翻开挡住口鼻,低声道:“你别怕,大家平日里挂个监生的学籍,其实并不怎么来听讲,学究们只怕脸都认不全。今早入监的时候,已经搜过身,验过公文学状了,一会儿咱们只要囫囵混过去就行。”
如今国子监虽然是名义上的最高学府,但徒有学府之名,而无学府之实,官宦子弟多是挂个学籍,平日里并不来读书,只逢考试才来监中。
明新微也拣了一本书遮住口鼻,低声问道:“你可知一会官家太后来了,是怎么个章程?是否要逐一上前考校对答?”
“不会,你以为这是殿试呢?你且瞧着吧,一会儿官家太后来了,但凡有问,有的是人要去显眼拔尖,咱们啊,敬陪末座就行。”
听到此处,明新微内心稍安。其实冒充监生这一条路,她之前也想过,若是对答出色,很可能被太后私下召见问话。但此举的弊端有二。
其一,如今在监中读书的都是七品以上的官家子弟,一问一答都要自报家门,不是随意冒充个无名小卒就可以的。
其二,若是在御前拔了尖,必定被有心人惦记,此处人多眼杂,若事后清算,自己难免不会露馅。
因此她才宁愿波折一些,也想私下行事,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又被童六郎带进了沟里,如今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童六郎见她不说话,想了想又补充道:“若你怕自报家门时露馅,我倒是认识一人,他去外地求学了,今日没来,但学籍是挂在监中的,贵人问起来,你顶替他就是。”
明新微心中一动:“哦,是谁?”
“将作监少监明官人家的大郎君,明常朴。”
明新微瞥他一眼,童六郎倒是神色自若,不知是在试探自己,还是只碰巧认识她大哥,又碰巧知晓他在应天府求学,不在东京,所以今日没来监中?
她没说这提议好还是不好,只不动声色道:“好,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