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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第1页)

如果余福生或某人刚好经过门外,听到里面传出这些不同的声音,一定会惊恐地认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吧。夜深时,烛火断断续续地跳动着。王齐恩的声音越来越慢,像藏在墙角下的蟋蟀在低低耳语,“汐月,你是不是也想睁开眼睛?我该怎么帮你呢?”他小心地拉着严汐柔软无力的手,疲倦地斜靠在床沿上。如此又一夜。顺风顺水地走了几天后,在距离繁阴只有百里时河道上忽然转变了风向。船工们收了带不起劲的三面大帆,只剩一面小帆借力,开始动手划桨。男人们脱了衣裳喊着号子,一时船上热气蓬勃。到了饭点休息的时候,余福生对越来越藏不住烦恼的王齐恩说:他觉着严姑娘总躺在屋子里并不好,是不是让她出来晒晒太阳吹吹风,听点人声动静。大家划船的号子喊得这么响……没准就把她吵醒了呢?叁拾柒‘让严汐出来透透气’是个不错的建议,王齐恩很感谢余福生的好意。余福生也不只是说说而已,他懂木匠活,得空时在船尾找了个地方,用长凳和木板给严汐拼了张躺椅。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男人们一商量,都认为老通的舵楼上面最适合晒太阳,视野也开阔。老通二话没说,吃完后回舵楼,顺便就把躺椅也扛上去了。第二天早上,王齐恩给严汐擦干净脸和手,穿得暖暖的,抱着她走上了舵楼。老通的年纪大,话不多但做事周到,除了按照王齐恩的吩咐在躺椅上铺了厚褥子,还用麻布帘子把临风的一面拦起来了。一眼看过去,严汐那位置跟太君的宝座似的,虽谈不上体面却十分暖心。王齐恩安置好严汐,不舍地再看看她。在屋子里闷了几天,严汐的脸更显白了,像半透的澄面捏出来的水晶人。严汐虽然一直没醒,却没有病人那种憔悴的样子,也没瘦,正是这种还不错的状况给了王齐恩一些信心,不至于在胡思乱想中失去理智。老通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年轻人新鲜动人的情愫像朝阳下闪闪发光的露水,无声也显眼,老通品着这滋味,觉得自己又老又木的心跟着轻快起来了。他想着:王大人原来是司库,严姑娘似乎也是大家出身,现在他们有了这种非同寻常的关系,姻缘的事肯定没跑了……王齐恩给严汐系紧斗篷,从她身边站起来,对老通一笑,老通赶紧点点头,“大人放心,我会好好看着她。”等王齐恩下去了,老通觉得不对。他在这儿陪着严姑娘算什么?让王大人在下面边划着桨边担心,这不是傻吗?老通看一眼严汐没事,赶紧跟下去,在甲板上拦住王齐恩道:“大人,照顾病人的事我不懂,您请上去。”王齐恩道:“掌舵的事我不懂。”老通非常执着,“这简单,内河道里直来直往,现在路上跑的船也不多,您待在上面稍微看一眼就行。走,我说给您听。”王齐恩又被拉上去了。听老通三言两语说完后,他试着推了两把舵,的确不复杂,于是由他顶了老通的位置。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货船上,到处闪亮亮地透着朝气。严汐安然地待在舵房外面的窗户下头,王齐恩侧身坐在窗户里头,一手扶着船舵,另一边胳膊搁在窗沿上,带着点笑意从上头看着她。船工们喊号的声音像在鼓面上翻跳的鼓槌,硬邦邦地绵延不绝,听久了耳朵阵阵发麻。“汐月,”王齐恩试着和严汐说话,根本不成,还没出口就被下面的动静盖住了。‘汐月,嫌不嫌他们烦?要是你醒了,他们就该收敛了’,王齐恩一边这样想,一边看着轻微的江风吹起了严汐的长发。他知道在严汐设想的旅途里必然没有这样粗鲁简陋的景象,他也相信她不会介意,她是豁达,善解人意的姑娘。又一天后的下午,货船终于到了繁阴城的外码头。繁阴是临江的商贸交汇地,停在码头上的各种船只里外排了六七层,一眼看过去尽是摇摇晃晃的桅杆。余福生带着另一人划着小船去进港的署衙里打听了一下,回到货船上后告诉王齐恩:等着查验进港的船太多,年底署衙里的人员又散漫,看情形起码要两三天才能过关,反正船上的补给还够用,不如等到了下一站再说。王齐恩说东西可以不买,严汐的病一定要去看一看。还是余福生和另一人划小船,王齐恩用斗篷遮住严汐,背着她进城去找大夫。老大的繁阴城,要马上找出个名医真不容易。王齐恩突然跳出的想法,让余福生去找几个老乞丐问问,‘没有乞丐不知道的’这种经验是王齐恩从杜竟平‘钟爱’的乞丐老周那里学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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