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梦见温行舟小时候咳得不得了还嚷着要吃卤肉。他梦见沈寻玉伸着手对他说,冷。他说,我的手更冷,不信你试试。沈寻玉却背起一双手,不牵他了,气鼓鼓地跑了,追都追不上。他梦见北斗斜插在寒云深的面前,让他自行了断。梦见沈寻玉浑身是血,笑着对他说,只有这样你才能活。浑身是血的突然变成了寒云深。……君向若是被吓醒的,睁开眼睛,却有一只手覆在他的双眼上。他的睫毛扫过那只手,那手一颤,向后退了几分。“慢慢睁开,光会刺眼。”寒云深道。光。君向若从寒云深的指缝间看见了微微的光亮。眼睛好了。“是灵力郁结造成的,你……太伤心了,”寒云深的声音放得很柔,“现在没事了。”那只手慢慢松开了。君向若看向他。逆着雪原冷冽的晨光,寒云深的边缘也在发光,苍白英俊。盯得有些久了。寒云深皱漆的眉峰忐忑地观察他,怀疑他是否真的没事了。君向若又盯了他一会儿,笑出一口白牙,“我没事了。下山吧。”“再……笑一个。”君向若:“……”早晨的太微山洁白宁静,他们站在山顶上鹄望,远处群山俯首。寒风鼓荡,皓雪万里。来时三人,去时却止两人。君向若觉得寒云深太过警惕了,稍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要望过去。“做什么这么紧张?”寒云深看向他,觉得这人心真大,那晚被陈延昭袭击,现在跟个没事人一样,“你说,陈延昭人人得儿诛之,他是怎么做到隐匿身份又如此熟悉你的行踪的?”“化成什么人吧。”君向若道。“你有什么想法吗?”其实寒云深心里已有怀疑对象了。君向若道:“界城清渊楼陈老板。”寒云深颔首:“我也怀疑他。”“你问过他别的事吗?”“不曾。”“所以说他并不是因为眼线遍布世界才消息灵通的,他的消息灵通只关于你。”寒云深继续道:“你记得我说过的吗?‘那个黑袍人必须十分熟悉你的行踪’,其实并不是熟悉,而是因为你要去哪里都是这个人告诉你的。”“你找涅槃柱都是这个陈老板在步步引导。所以他就是陈延昭。”“你说得对。”君向若问道:“你来北漠找到我也是他告诉你的吧?”“是。”“他要引你来找我。你还记得在青山派秘境里,他要杀你吗?”君向若又把事情分析到了寒云深身上。“所以他并不想你和我一起,会耽误他利用我寻找涅槃柱的事。那他为什么又要让你来找我呢?”寒云深不说话了,看向他。“你说你的仇人在引导你去卡班的洞窟,陈老板也在引导你。再者,他要涅槃柱,你仇人也要涅槃柱。”君向若得出了结论,“所以他和你敌人是一伙的。”寒云深是那日看到陈延昭的装备才知道的,君向若居然这样就给推测出来了。君向若又道:“可是为什么偏偏要找我去拿涅槃柱呢?在此之前,你和我并不熟稔吧。”这也是寒云深想不通的地方,为什么会直接找上君向若呢,是因为君向若从前也是三清里的神仙吗?可是现在他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所以自己甚至都还不敢告诉他三清里的事。难道说君向若元神丢失是因为帝释要让君向若找涅槃柱?可是没有正当的理由,众神怕是不能容忍吧。那一定另有什么隐情。是什么呢?“现下也不清楚了,见招拆招,且行且看吧。”君向若道。“而且,我信你。”这就是君向若心大的原因。寒云深闻言笑了。再下山已是群星漫天,夜凉得有些凄然。寒云深见君向若的兴致仍是不高,便牵过他的手,带他往城市的中心走去。“去做什么。”君向若跟着他走。“去了就知道了。”安静的街道上渐闻人声,在晚风里渺远得像梦一样。人语响得真实了起来,笑语阵阵,叫卖声连绵,主街区上一片亮堂,张灯结彩,仿佛满城灯火都燃到这一处了。“这是和当年牧洲一样的灯会。”君向若看着眼前的景象,却莫名觉得今日看到的更加热闹有趣了。寒云深垂眸看着他,“确实和当年是一样的灯会,所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不知。”寒云深轻轻道:“七夕。”君向若曾看过民间的书籍,这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七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