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低沉,像是压抑着极重的怒气,质问道,“谁准你将酒带入松鹤院的?!”
“哐啷——”殷无渡大概是想笑的,提了下唇线,又很快压了下去。
“我记得,晚晚以前总会对长得俊俏的郎君青眼有加。”
他很轻地挑了下一侧眉峰,连身上的阴郁都消散了不少,“该不会那夜随便是哪个漂亮少年找到晚晚,晚晚都会动心吧?”
晏琳琅微微偏头,耳后的长发随之滑落肩头,还真设想了一番此种可能。
见她沉吟,殷无渡目光紧了紧,仿佛要望进她的灵魂深处。
“不会。”
晏琳琅很快得出结论,笃定一笑,“我从不在别人面前哭,也不在别人面前叫痛,唯有在阿渡面前,我可以放心将软肋交出。我很清楚地记得见到你时,心底那种无以言语的安然与信赖,所以我想,你于我而言是特别的。”
殷无渡看了晏琳琅许久,足有半盏茶的时间没有说话。
就当晏琳琅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戳到了他的痛处时,系着红绳手链的少年忽而俯身凑近,偏头调整角度,慢慢迎向她水润诱人的檀口。
而后在仅有一线之隔时顿住,挺拔的鼻尖略微往下,在她的唇畔轻轻一嗅。
呼吸不经意间交缠在一起,唤醒熟知的记忆,没由来脊背发麻。
晏琳琅的呼吸凝了凝,问:“你做什么?”
殷无渡依依不舍地退开了些,一本正经的语气:“想闻闻看晚晚吃了什么糖,说话这么甜。”
晏琳琅好笑:“那,闻出来了吗?”
“没有。”
少年轻轻抬起眼睫,手撑在榻上,歪着头看她,“再闻闻?”
“没有糖,我说的都是实话,没必要哄骗你。”
晏琳琅抬指抵在他的额上,解了四瓣情咒后的眼眸少了些许混沌的妩媚,多了几分明亮的认真,“如果你喜欢听,我可以再多说……”
话未说完,唇瓣就被殷无渡抬掌封住。
“嘘,已经够了。”
如此近的距离,少年的眼睛像是浓夜中亮起细碎星光,有着惊心动魄的深邃之感,“好听的话不要一次说完,留着以后慢慢说。”
这是他近来第二次提及“以后”。
晏琳琅骤然想起自己刚学习辟谷时,师父不许她多吃东西。大师兄梅初月见她饿得眼冒金花,就偷偷塞了一包她最爱的零嘴给她。
晏琳琅舍不得一次吃完,只有在饿到极限时才摸一块零食出来续命,小口咬着,细细品着,惟恐吃完这顿就没有了。这就样靠着这包零嘴,渡过了她最难捱的辟谷初期。
殷无渡大概也是这般心境吧。
午后的阳光正好,白妙在院中的秋千上打盹,晏琳琅则与殷无渡靠在美人榻上小憩。
美人榻并不宽敞,躺不下两个人,于是就变成晏琳琅蜷腿侧倚在有靠背的那头,而殷无渡则靠着扶手而坐,一条手臂随意平搁在窗台上,一手搭在屈起的膝头,仰首闭目养神。
他的心情好了不少,即便闭着眼,也能看到唇角一丝翘起的弧度。
入户的暖光镀亮他的眼睫,侧颜仿佛冷玉发光,艳丽的红衣一半泡在阳光下,一半浸在阴影中,亮的越发明艳,暗的越发深沉。
强悍而不寡情,高贵而不高傲,他有着所有凡人修士都幻想过的,少年神明应有的样子。
晏琳琅屈指抵着额角,没有惊扰这份安宁。
她正饶有兴致地端详,假寐的殷无渡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睁开了眼,将她的视线抓了个正着。
晏琳琅也不露怯,仍笑吟吟看着他,甚至还挑衅地扬了扬眼尾。
殷无渡姿势未变,仿佛看懂什么似的,懒洋洋敞开胸怀道:“想要就过来,趁热。”
趁热?黑云罩顶,阴沉的天幕压低,几乎与望不见边际的密林相接,绵延成一片墨绿色的深海。
分明是白天,此处却蕴着浓郁的魔气,遮掩天日,黯淡得仿佛深夜。
“我们……真的要进去?”
一名身穿水蓝色道袍,头戴乌木簪,腰悬玉牌的青年盯着眼前腾腾黑雾,语气有些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