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想走!”达尔巴目眦欲裂,双足一点地,就要飞身追击。
金轮法王伸掌拦住徒儿去路,沉声道:“且慢!”
达尔巴急道:“师父,北侠若是赶到前线,岂非坏了大事?”
金轮法王冷冷一笑,目光如电:“傻徒儿,我等拖住郭靖已然功成。此刻放他离去,正中下怀。”
霍都插口道:“师父高明!待郭靖见到汉水防线覆灭,定是痛不欲生。”
金轮法王捋须点头,意味深长地望着郭靖消失的方向:“此子忠义双全,家国大义系于一身。今日之败,较之杀他,更能摧垮其心志。”
达尔巴恍然大悟,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原来如此。师父用心良苦,徒儿佩服!”三人相视一笑,缓缓隐入晨曦薄雾之中。
天际鱼肚白,汉水浪涛声声,却难掩血雨腥风。
汉水之滨,郭靖如疾风般赶至。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令他肝胆俱裂。
江面上,一片狼藉。残破的战船如落败的勇士,在血色的江水中漂浮。岸边,曾经坚固的水寨如今只剩断壁残垣,宛如折断的脊梁。
处处可见宋军将士的遗体,有的伏于寨墙之下,有的半浸于江水之中,更多的则与敌人的尸首纠缠在一起,难分彼此。
他们的铠甲上布满箭矢,手中的兵刃依旧紧握,仿佛在诉说着最后一刻的顽强。
阿术的铁骑如饿狼扑食,在战场上肆虐纵横。
马蹄声声,夹杂着宋军将士垂死前的哀嚎。
残存的宋军如风中残烛,在蒙古大军的汪洋中摇曳,随时可能被吞噬。
这片曾是襄阳屏障的土地,如今已成修罗地狱。
郭靖立于战场边缘,目睹这一切,心如刀绞,胸中似有千钧重石压迫。
他双目赤红,绝望与自责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我……我未能守住樊城渡……”郭靖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满是痛苦与悔恨。
他想起张世杰临行前那信任的目光,想起襄阳百姓那殷切的期盼,愧疚如山崩地裂,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此时,那口淤血再也压制不住,“噗”的一声自郭靖口中喷涌而出,殷红的血迹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宛如对这惨烈战局的无声控诉。
他身形一晃,险些跌倒,却强忍剧痛,目光愈发坚定。
拭去嘴角的血迹,郭靖心中明了,纵使悲恸如潮水般涌来,亦不能就此止步。
他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似要将这片残酷的战场尽数吞入胸中。
只要还有一息尚存,他便要继续战斗,为襄阳,为大宋,倾尽最后之力,血战到底,绝不退缩。
郭靖目光一凝,只见远处血泊中,一熟悉身影倒卧。
他心神俱震,飞身掠去,落在周子岳身旁。
只见周子岳胸口一个血窟窿,鲜血如注,已然命悬一线。
郭靖急忙蹲下,一手按住伤口,一手运起浑厚内力,欲为他续命。然鲜血依旧奔涌,转瞬染红了郭靖的双手。
周子岳气息奄奄,强睁双目,见是郭靖,惨然一笑:“郭大人,不必再费心了……”
他颤抖的手抓住郭靖,气若游丝,却仍勉力说道:“襄阳……就托付给你了……”言罢,双目圆睁,溘然长逝。
那凝固的眼神,似仍在注视着他誓死捍卫的汉水,满腔忠魂,尽付沙场。
郭靖心如刀绞,悲从中来,却强忍泪水,轻轻合上这位忠烈将士的双眼。
缓缓起身,拾起周子岳那柄染血的战刀,刀锋上的殷红血迹,在晨光中闪烁着悲壮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一位英雄的绝唱。
蒙古大军如黑色潮水般汹涌而至,遮天蔽日,喊杀声震天撼地,万马奔腾,令人心惊胆寒。
郭靖长舒一口气,似已放下所有。
他孑然一身,巍然不动,如同一座孤峰傲立于狂涛之中。
他紧握战刀,刀锋斜指大地,刀身上的血迹在晨曦中愈发触目惊心,无声地诉说着一场血战的惨烈。
“欲渡汉水,先踏过我郭靖的尸骨!”他仰天长啸,声震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