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眠想了想,在那干干净净的方格纸上,用红笔认认真真地添了“加油”两个字。
中午的时候,其他老师都找地方午睡去了,老师办公室里空无一人,老旧的电风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岑眠靠在木椅里,转了转手里的红色圆珠笔,她望着桌上摊开的十二本作文本,沉思许久。
办公室外头,传来学生们的玩闹声,鲜活自在。
岑眠听刘校长说,在白溪塘学校里上初中的学生,只有不到一半的学生能够升到镇上的高中,继续求学。
剩下的学生,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便会跟着父母外出务工。
在教育资源唾手可得的大城市里,岑眠不觉得上学有什么了不起的,到了白溪塘,她才知道,原来有那么一些孩子,在初中结束,就要被迫成人。
而他们写下的那些梦想,将永远地藏在一个个的方格子里。
岑眠觉得沮丧,她突然想起早上吴柯跟她说的资助,脑子里闪过一个主意。
她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嘟声持续了许久后背接通。
岑眠糯声糯气地喊:“喂,爸爸——”
电话那头,沈镌白的态度倒是冷淡:“嗯,什么事。”
岑眠这段时间在外头,一个电话没想起给他打,不好意思上来就要钱,假模假式地问:“你在干什么呢?”
沈镌白:“看电影。”
岑眠一愣:“跟妈妈吗?”
沈镌白:“不然呢。”
赶着回去陪岑虞,他的语气明显没了耐心:“有事说事。”
“……”看来她挑了个不算好的时间点,岑眠也识相,开门见山说:“我最近在一所学校里支教,你公司不是每年都会有资助山区孩子上学的慈善计划吗?能不能把这所学校算上。”
闻言,沈镌白挑了挑眉,倒是难得见岑眠除了吃喝玩乐之外,做一些正经事。
“可以,你直接找我助理,叫他全都按你意思办。”
挂了电话,岑眠联系了沈镌白的助理。
关于资助的方案,岑眠参考了吴柯的匿名资助人的资助方式,为白溪塘学校里的所有学生,支付所有的学杂费,并且每个月提供一千块的生活费。
助理提醒道:“每个月一千是不是太多了?在农村里的话,每个月不需要那么多的生活费。”
岑眠抿唇,想了想:“就一千吧。”
她思及之前吴柯母亲沈香凤对于让孩子上学的态度,如果念书的收益,低于让他们外出务工的收益,那些认为读书无用的父母们,依然不会让自己的孩子继续求学。
助理点头:“好,那资助的时间范围呢?只资助目前学校里的学生,还是往后每一届都资助。”
岑眠:“每一届。”
虽然她不知道往后白溪塘学校还能不能办下去。
“对了。”岑眠想起什么,“能不能别以怀宇公司的名义资助?找个子公司,或者能匿名就匿名。”
她以前在林瑜身上吃过亏。
当一个具体化的资助者形象出现时,被捐助者和对方比较,无形之中会产生自我的异化,将自己异化成一个渺小的被帮助者,产生或感激或嫉恨的情绪。
感激帮助或嫉恨施舍,谁知道呢,人心总是复杂多变。
岑眠说什么,助理都点头照办:“没问题,就按匿名资助来。”
和助理确定完资助的细节之后,岑眠才离开学校。
快走到家时,她看见刘校长推开栅栏,从老屋里走出来,他满脸通红,像是喝了酒,喝得醉醺醺,走路摇摇晃晃。
刘校长打了一个酒嗝,对着出来送客的沈平山竖起大拇指:“沈老村长,你把孙子教得好啊,有出息,有本事。”
沈平山似乎不耐烦听人当他的面夸程珩一,朝他挥手:“赶紧走吧。”脸上倒是笑盈盈的。
刘校长晃晃悠悠,往另一头离开。
岑眠走近老屋时,听见了沈平山的数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