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会让他付出巨大的代价,可还是这么干了。当时白敬安心想,这人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啊。他从不是媒体塑造中那个纯粹卷入灾难的受害者,他本身就是个危险分子,吃了亏会几十倍地找回来。即使在最糟的时候,也没人敢随意欺负这种人。他足够强大,也够不要命,就算最终死去,也会叫所有伤害他的人不好过。但是在上城无止境的欢宴中,他终于意识到他有多脆弱。他曾总是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不惜代价进行抗争。可在这儿,一杯小小的饮料就能剪除他的利爪,剥夺行动的能力。想到打开封装球时看到的场面,白敬安的脸色冷下来。那些人把他的队友按在沙发上,夏天衣衫不整,徒劳地说着“走开”。他没从见过他这么无助的样子……除了快死的时候。其实关于这样的话题白敬安听过很多次:这是上世界,非自愿性性行为很常见,不需要大惊小怪。药物模糊了一切,人们不大能分得出是否是自愿了。痛苦不再尖锐或重要,变得可有可无。人们既不大在意自己的,也不太理解别人的苦痛,只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对夏天来说可不是这么回事儿,有人冒犯了他,他就要不惜代价地报复。白敬安觉得自己应该低调,但他发现他很高兴加入这场复仇。给那些杂种好看。3他们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半夜了。夏天脸色阴沉地去洗澡,冲掉一身酒精、迷药,还有别人体液的味道。那些人下的药很重,他打开花洒时一阵眩晕,扶着墙才站稳。他低头时看到自己的右脚,上面的牙印在渗出血丝,他记得有人抓住他的脚踝……某个人的舌头顺着脚趾慢慢舔上去……他又吐了一次,然后在浴室里折腾了一个小时,换了件衣服,上楼去看迪迪。小女孩在能看到星空闪烁的天窗下睡得很熟。他默默在旁边坐了一会儿,住在这种地方是她的梦想,也是他的。派对上,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像星空一般闪耀,酒水和点心四处流淌,无穷无尽。宴会仿佛会持续到世界末日。这是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在这永恒的欢宴中,有的是华丽、血腥与刺激,没有尊严,没有未来,也没什么个人命运。夏天没有处理伤口。上城的医疗水平能让小伤转眼消失,好像从未存在,但下城没有这样的待遇和习惯。他想让伤口留在皮肤上,像火一样燃烧,让他觉得自己活着。必须得做点什么。他已得到了最初来到此地时想要的东西,但感觉并没有好起来。一股不可名状的愤怒烧灼着他,他会杀了那几个人的,看着他们的眼睛,让他们知道要为所做的事付出的代价。他又在迪迪旁边坐了一会儿,起身下楼。白敬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桌上放着一杯……看上去是草药茶。他低头看手机,没有外放,也没用耳机,光线像雪一样照在他脸上,杀气腾腾,样子几乎有些陌生。他看了洗完澡的夏天一眼,抬手外放了一个全息投影。那是个穿灰色仿佛如鱼鳞状外衣的男人,头发染成类似的色系,眉间尖刻冷厉,有种冷酷薄情的效果,可能是微整形的哪个门类。夏天这才意识到白敬安在看蜜糖阁的视频。“这个人。”白敬安说,“衣服有点问题。”他把衣服放大:“这牌子叫‘慢速度’,他穿的这款还没有上市。”夏天瞪着悬浮屏。他记得这个人,曾压在他身上,扣着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然后……他还朝着镜头说:“他尝起来像威士忌加‘糖’。”——那是种迷药的名字。夏天又是一阵反胃,不过忍着没有奔向卫生间,反正是什么也吐不出来了。“他要么是个能直接从设计师那里拿衣服的权贵,要么是牌子内部的人。”白敬安继续说道,“‘慢速度’是个小众品牌,还没能高端到进权贵的圈子。”夏天点点头,去吧台给自己倒了杯酒。他和“慢速度”有内部关系,他心想,这是第一步。吧台是他进来时临时装的,全是赞助商放这儿的好酒——其实他喝不出来,不过不影响他当时知道这都是好酒时很开心。他拔掉盖子,手一抖,瓶子差点摔倒,他小心地用两只手倒了半杯。接着他拿着杯子走到白敬安旁边,坐在沙发上。“再见到他,我会认出来的。”他说。白敬安把过滤后的资料分享给他,夏天低头去看。战术规划侧头看他,伸手碰了碰他的下巴,上面有几个青紫的手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