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忧郁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会想知道细节的,我保证。”不得不说,这只彩蛋气派极了。他们隔着老远就看到了那座城堡,乌云一般压在视线尽头,极其庞大,好像世界在那里就到了头,再也没有道路。这东西是一年之内打印出来的,但走进来时仍然会觉得它特别阴森,凶险诡秘,藏身着古老的怪物。到了城堡,领头的家伙——他们管他叫道格——把马一丢,不知道跑哪去了,可能是酒馆一类的地方。他一路都是一副宿醉未醒、生无可恋的样子。几个士兵把俘虏带去地牢。既然城堡华丽,可以想见地牢也同样奢华,毕竟这里是故事主要发生的区域。俘虏们跟着士兵穿过长长的走廊,墙壁两侧亮着火把,每一个底座都雕着精美的鬼头花纹,火光把周围衬得鬼气森森。一行人走完长廊,又走下陡峭的阶梯,整片建筑越发显得远离正常世界,走廊和阶梯都尽量在向“走进地狱”的风格靠拢,给人一种所去之处毫无希望的感觉。夏天远远就闻到了那个味道。血腥和腐败的味道。他知道这种气味,每个细胞都感到细微的战栗。这不是那种装模作样的东西,虽然不是地久天长,但绝对非常真实。——那里都死过人。很多人。很快地,士兵带他们来到了一座圆形的地下大厅。这地方光天顶就差不多二十米高,没有一丝光线透进来,可见进入地底已经很深。上方挂着巨大的蜡烛吊灯,张牙舞爪地燃烧,带来明灭不定的光线。相较于大厅的浑然天成,四周的监牢显得凑合得多。里头已经黑压压关了些抓来的佣兵,栏杆上隐隐有血的痕迹,墙上挂着刑具。整片空间都很压抑,有种古老和残酷的历史感。夏天一眼看到大厅中间的长方形祭台,上面刻着字符,像是什么神秘邪恶的异国咒语,应该是美术策划的成果。血已把石头染成了黑色,绝不只是死了一两个人。与其说是地牢,不如说更像个刑场。周围的牢房里已关了近百人,都是倒霉撞上彩蛋的。士兵们随便找了一间,把他们塞进去。“这是什么情况?”夏天朝一个士兵说,这一路上他们已经挺熟了。“主办方喜欢的那种情况。”对方说,把牢门锁好,叹了口气。“等会儿你就有现场可看了。”他说。“现场?”“你不会喜欢的。”牢里的另一个人说。夏天转头看说话的人,他斜靠在牢房的墙边,长相帅气,周身有一种轻浮的自信,即使在血腥的地牢,身穿破旧衣衫,仍像在一个高规格的酒会。牢里有四五个人,黑暗处有个家伙伤着,肩膀粗糙地缠了两圈绷带,仍在渗出血来。更早之前似乎死过一个,地上有一大片黑红色的血迹,就着一点点火光,能看到地板上也雕了花纹和符字,血顺着沟壑延伸了一小段距离,仿佛写在地狱地板上的字。然后的事是老一套了,大家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那个装模作样,像富家公子哥的叫孚森,职业是战士。一个挑染银发的家伙叫斜草,是狙击手,诸如此类的。如果是现代模式,一群人大概还会交换一下香烟啊手机号什么的,但现在交换的全是抱怨。——“他妈的主办方搞什么彩蛋啊,只单纯地打架不好吗”“一个彩蛋还他妈搞这么大气派,有钱没处花了吧”之类的。“娱乐界的规则就是要不断推陈出新。”那个孚森突然说道,“这版本目前看上去还不错。”没人搭理他,这话题在宴会上会受欢迎,但在当事人正在经历的时刻就很烦人了。白敬安一直没说话,左右打量牢房,这会儿突然说道:“有逃跑的头绪吗?”周围安静了一下,大概没想到他突然冒出这么句话。最终,那个叫斜草的狙击手说道:“有一点。”白敬安点点头,转头表示在听。——后来夏天想,既然他们进入的彩蛋是情节模式,那主办方当然不可能让一堆选手在牢里等死,太没可看性了。肯定会有逃跑路线。这个判断是正确的,接下来的三分钟里,牢里的几个人向他们说明了逃亡的计划。这处地牢是石头建筑,一班人不久前在稻草下发现石板裂开了一道口子,还挺深,有人把耳朵凑过去听,能听到下方水流的声音。“也就是说,”那个孚森说,“不是地下河,就是下水道。”他说时面带微笑,吐字清晰,知道自己在说一句重要台词。旁边一个年轻人毫无所觉地接下去:“我们试着把石板撬开,但不好弄,这东西重得要命,我们手里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