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墙被雾气瞬间腐蚀,房屋倾頽,飞檐顺着重力垂落,檐角下悬垂的风铃碰撞出狂乱的声响。
落在发顶的那股力道不知何时抽离而去,疼痛并未如期降临。
温寒烟睫羽轻颤了下,缓慢睁开眼,看见裴烬立在她身后,似笑非笑地垂眼看着她。
她再一转头,只见那些岩浆般滚滚而来、令人避之不及的黑雾,在越过裴烬袖摆时,像是遇上什么坚不可摧的屏障,自发如摩西分海般朝着两侧散去,很快在夜色之下消逝。
温寒烟抿抿唇角,什么也没说地挪开视线。
树影婆娑,厢房里传来那道朦胧的声音。
“住手!你到底打算闹出多大的动静,想引得整个兆宜府的人都赶过来吗?”
鬼面罗刹静默片刻:“不过是保险小心些罢了。若不是你随随便便放那些人进来,我也不至于如此草木皆兵。”
另一道声音轻笑一声:“你鬼面罗刹的毒雾纵横整个修仙界,雾气所过之处从不走生魂。那不过是些小辈,你有必要担心他们?”
“……”再次静了静,鬼面罗刹才道,“也罢,既然方才毒雾并未探出任何气息,那我便当作无人靠近。即便有人能从毒雾之中死里逃生,但既然方才并未出手,那多半对你我图谋之事并无兴趣,也无意阻挠。”
这话中有话,不像是说给自己听,倒像是在暗示什么旁人。
温寒烟扭过头看一眼裴烬,传音道:“他这话是说给你听的吧。”
裴烬一偏头:“或许。”
“你昨日并未杀他。”温寒烟目光落在他脸上,“是因为失去了修为,杀不了他?”
裴烬此人深不见底,寻常人失了毕生修为,几乎与废人无异。
他却奇招频出,让人看不清深浅。
她不得不防。
“漂亮的女人心思总是如此难测么?”裴烬不紧不慢收回手臂,“你倒也不必这样试探我。”
他翘起唇角,“不杀他,自然有本座的道理。不过一个鬼面罗刹,就算是倾尽兆宜府,本座也不会放在眼里。”
温寒烟垂下眼,视线向下挪向他方才挡在她身前的手臂。
衣料柔软细腻,反射着柔和的光泽,竟是分毫未损。
“你真的没事?”
“我看起来像有事?”
裴烬慵懒掸了掸袖摆,语调戏谑,“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值得永久纪念——美人竟然会主动担心我。”
温寒烟安静片刻,反问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裴烬眸光微闪,笑意渐收。
温寒烟根本没指望他回答,想必这被封印了太多年的魔头,就连今年是哪一年都未必能记得住。
“正月三十。”她平静地报上日期,“记住了。”
“记得像你说的那样,明年好好纪念这一天。”
温寒烟鼻腔里逸出一声辨不清意味的气声,“若你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裴烬眼睫压下来,冷白的眼下拖拽出一片鸦青色的阴翳。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忽地笑开:“好,那我便努力活得久一些。”
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