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沅这话一出,燕王就笑道:“原来是我小瞧了你。”他惯常语带讥诮的,但这一次没有讽刺之意。清沅听得出来,他说这话是真心的。清沅就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她给太后做军师的时候怎么做,就给燕王怎么做。燕王会渐渐明白的,她并是光陪着太后拉家常说闲话解闷的。虽然燕王与顾太后最后反目成仇,顾太后对功高盖主的燕王下了手,但并不意味着之前顾太后治理朝政全然昏聩。顾太后大部分时候都对朝政十分用心,任免官员都仔细考察。朝中虽然时不时就会有劝皇帝勤勉理政的声音,但无奈皇帝三天两头病着。大事少不得太后拿主意。大家总不敢将皇帝『逼』得太紧。顾太后做事又甚有条理。所以到后来几年,朝中越来越习惯太后摄政。若不是燕王声望突起,顾太后本可以安安稳稳一直执掌大权。清沅从前在家中时候,该读的书就都读了,入宫之后又增长一番见识。到为父亲治理丧事,守孝并翻案时候,关于世情人情又有了另一番感悟。她后来在顾太后身边辅佐建言,出谋划策,也是渐渐才形成的。她相信燕王也会渐渐和她商量事情。从前在顾太后身边时候,清沅就很关心西边的战事。丹支邪,西戎,包括燕王,她都细细梳理过。所以敖桂的名字是火的意思,这点小事,她也是知道的。她很好奇敖桂其人。毕竟敖桂这人太神奇,突然冒出来,横空出世没几年,又成了丹支邪国王偌望的刀下鬼。清沅问燕王敖桂这个人如何。燕王慢慢道:“却与我想的不同。”他在沙场上大杀四方的时候,敖桂已经做鬼了。所以虽然与丹支邪有分有合,几次交手,但他并没有见过敖桂。清沅道:“我想他或许仪表堂堂?说不定容貌谈吐都是个伟丈夫的样子。”燕王又看了她一眼,问:“你如何知道的?”竟然又被她说中了。清沅笑道:“其一,他能以一介奴隶之身回到丹支邪,就被拜为丞相。即便是偌望的外甥,也必须要与众不同,至少看上去要使人服气。”她顿了顿,道:“其二嘛……你找到他,却没有立刻杀了他。我想他必然是有什么使你不忍心下手。”燕王说:“他今年二十岁,确实是相貌堂堂。虽然看得出是丹支邪人,但也很像中原人。说话做事,都不卑不亢,像大户人家出身。他的亲爹在他九岁的时候要回乡,不想带走他和他母亲,就把他们扫地出门,转手卖给了其他人。敖桂曾经念过两年书,被赶出家门之后都靠自学。”若敖桂不是丹支邪人,清沅一定十分感动,一定会劝燕王帮助这样好学的一个人。但这是敖桂。清沅谨慎道:“你这是对他起了爱才之心?你该知道,伪装得再好的豺狼还是豺狼吧?”燕王知道清沅的意思,她是在做军师该做的事情——她在建议他杀了敖桂。但是他心意已决,敖桂已经被严密看管起来了。燕王道:“我暂时不打算杀他。他这辈子不回丹支邪,或偌望不认他,留在我身边,他就翻不出波澜。”清沅淡淡道:“我明白了。你是想驯服他。那你一定要小心。这世上多得是没有驯服野狗,却被反咬一口的人。你在他要认亲的节骨眼上把他买了下来,他说不定心中十分恨你。”燕王微笑道:“多谢你的提醒。”清沅提醒过了,就算足够了。既然燕王执意如此,她勉强也勉强不了。她这会儿心情转好了许多,毕竟燕王对她说了这么一件大事,没有瞒着她。若是燕王自己因为敖桂惹出事来,那也不能怪她没提醒过了。不过清沅还是很好奇敖桂这人什么样。若在宫外,她真想叫燕王带她去看看。她这么想着,竟然不由自主说出了口。燕王听到,并没有反对,只道:“现在不太方便。我记得之后会有一次出宫……到时候再说吧。说是奴隶,其实和一般人没两样,并不会有人把奴隶两个字刻在脸上……”清沅点点头,她没有再说什么。后来确实有一次他们跟随太子出宫,但即使出宫也无法随便走动。所以亲眼看敖桂什么样子这个好奇心恐怕是满足不了了。清沅道:“如今丹支邪新王会怎么样……希望没了敖桂煽动,偌望不会突然和西戎联手。”燕王道:“所以光按下敖桂还不够,使臣离京时候,我也会在他们回丹支邪的路上塞一个人进去。”清沅赞许地点点头:“如果能成功。丹支邪不与西戎联手。那大齐西境,又能多两年安定了。”燕王道:“这样一年半后,父皇也免得为西境心焦。”既给大齐时间,也是给他的父皇时间。他的父皇活得越久,顾皇后就越容易『露』出马脚。两人又说了半晌,燕王才回去。临走时候,他对清沅说:“你不用再等了。玉坠我不会还给你。”清沅料到了是这结果,她虽然失望,但还不至于气到骂出来——她心中已经骂过很多遍燕王了。她说:“既然这样,那有关上辈子夏天的事情我也忘记得七七八八了。”燕王看着她只是微笑不语。清沅堵了一会儿气,才又道:“你说你在夏天的时候不留在太子身边?”燕王点点头:“这次我得远离太子,免得受牵连责备。”清沅想了想,说:“既然这样,那等夏天时候,你跟随帝后出京去行宫了再说。你不该急着这几日吧?”燕王与她说定了。:()清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