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可贤放下书看一眼乌讷楚,说:“刚才我听哈屯吟完诗叹息了一声,是不是这首诗引起了哈屯的共鸣?”
乌讷楚淡淡一笑:“只是对一个满腹才华却不被赏识与重用的人感到惋惜而已。”
蔡可贤是进士出身,自幼博览群书、文采出众,平时也喜欢作文章写诗词,见乌讷楚颇通诗词,便与她谈论起诗词歌赋来。这一天,两人相谈甚欢,直到黄昏时才依依惜别。
乌讷楚非常欣赏蔡可贤的文采,只要他一来,就让蔡可贤教她作诗。在蔡可贤的指导下,乌讷楚做了一首诗:
“宠冠穹庐第一流,
自矜娇小不知愁。
谁禁黑水阴山外,
别有胡姬叹白头。”
蔡可贤见这首诗对仗工整,又有意境,但却含着深深的落寞与幽怨,尤其乌讷楚自称“胡姬”,蔡可贤觉得表面豪爽开朗的她,内心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痛苦和无奈,心里不由对她多了一份仰慕和怜惜。
乌讷楚越来越喜欢逗留在集市上。在这里,她看到蒙汉百姓有时坐在一起,汉人热情地捧出轻烟散着的香茶,蒙古人豪爽地拿出醇香的马奶酒,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互相学说着对方的语言。有时,他们也会用不熟练、生硬的语言激烈地争执着,但也是今天不欢而散,明日又喜笑颜开地坐在一起把酒言欢。每当看到这样和谐、融洽的局面,看到人们脸上满足的神情,乌讷楚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和轻松。加上蔡可贤经常来找她聊天,与她吟诗作对、畅谈古今,她的行帐中经常传出欢快的笑声。
几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最后一处集市水泉营也要闭市了,闭市这日,阿勒坦汗与王崇古都来到了水泉营集市,乌讷楚和蔡可贤一起出去相迎,互相行礼寒暄过后,乌讷楚对王崇古说:“为时一个月的互市今日将顺利闭市,蒙汉双方各取所需,人们皆大欢喜,我想今晚按照我们蒙古人的习俗举办一个庆祝会,王大人您看如何?”
王崇古附和道:“好啊,这样更能促进蒙汉之间的了解和信任,以便以后更加友好的往来。”
阿勒坦汗却叹息道:“只可惜互市的时间过于短暂了。”
王崇古笑道:“顺义王不必担忧,这只是开始,有了这样良好的开端,还怕今后互市不能成为常态吗?”
阿勒坦汗豪爽地哈哈一笑:“王大人说得有道理,我有些贪心喽。”
夜晚,水泉营集市前点燃了篝火,铺上了羊毡,摆上了酒菜,阿勒坦汗、乌讷楚等蒙古各部首领和王崇古及大同、得胜堡的官员将领们,与蒙汉百姓席地而坐,推杯助盏,开怀畅饮。蒙古人拉响了马头琴跳起欢快的舞蹈,汉人们也兴致高昂,随着音乐与蒙古人翩翩而舞。
王崇古对阿勒坦汗说:“顺义王四十多年诚意求贡,下官早有耳闻,像顺义王这般胸怀大义,为了民众免受战祸矢志不渝的人实属少见,令下官佩服,下官敬顺义王一杯。”
阿勒坦汗连连摇头摆手道:“王大人此言让我惭愧,如果没有王大人大力相助,就凭我一个人也做不成此事,我应该多谢王大人才对。”
阿勒坦汗举起酒杯,王崇古也端起酒杯,两人一碰杯,仰首一饮而尽。
王崇古斟满酒转向乌讷楚:“这几个月来,钟金哈屯每日巡视在集市上,而且充当了蒙汉之间的翻译,辛苦了,下官敬钟金哈屯一杯。”
乌讷楚笑嫣如花,举杯与王崇古碰杯后也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人们带着几分微醉尽情狂欢,蔡可贤借着酒意怂恿部下邀请乌讷楚跳舞,这名部下站起来高声叫道:“听说蒙古人个个能歌善舞,我们邀请三娘子跳支舞怎么样?”
众人跟着哄喊道:“三娘子来一个,三娘子来一个。”
阿勒坦汗疑惑的问道:“谁是三娘子?”
王崇古哈哈一笑:“就是钟金哈屯啊!哈屯公正无私、赏罚分明,深得百信敬重和信任,三娘子是汉家百姓对哈屯的爱称啊。”
乌讷楚莞尔一笑道:“王大人谬赞了。”
阿勒坦汗握住乌讷楚的手,赞许地看着她。
乌讷楚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来,说道:“蒙汉第一次互市圆满闭市,各位将士和百姓都付出了自己的努力和辛苦,既然大家盛情邀请,我就一舞以报大家,各位不要笑话我舞姿不堪入目,只是助兴而已。”
音乐声响起,乌讷楚随着音乐翩翩起舞,那优美娴熟的动作,千般娇姿、万般变化,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蒙古袍随着她的旋转,一会儿像一把张开的伞,一会又缠绕在她柔软如柳的身上。乌讷楚纵情地舞着,所有人停止了喝酒,随着音乐击掌附和着,目不转睛地看着翩若仙灵的乌讷楚,就连阿勒坦汗也忘情地看着她忘记了手中的酒杯。
有些人已经按耐不住了,纷纷起身与乌讷楚舞在一起,嘴里还“喝、喝”地叫着,辛爱和达云恰机械地将马奶酒灌进嘴里,冷漠地看着忘情而舞的乌讷楚。
这样喜庆的夜晚,蒙汉人民醉饱讴歌,婆娑忘返。
午后,火辣辣的太阳就像一个巨大的火球,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整个大板升城就像是被一个巨大的蒸笼罩住了,一丝风也没有,让人闷热得透不过气来。家犬一动不动地趴在树荫下,伸着舌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大树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枝条懒洋洋地低垂着,叶子干巴巴地蜷曲着,鸟儿也不知道躲到哪儿去纳凉了,只有树上的蝉儿不耐烦地高声嘶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