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其格倒了一碗奶茶递给吉格肯,吉格肯摆摆手拒绝,闭上眼睛将头扭向一边。
不大一会儿,布日玛携着乌讷楚的手走进了毡房,吉格肯挣扎着坐起身子,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乌讷楚看见吉格肯红肿的眼睛,呆呆地站在毡房门前不知所措。
“到这儿来我的女儿。”吉格肯张开双臂迎接乌讷楚。
乌讷楚跑到床榻前扑进吉格肯的怀中,哭着叫了一声“阿妈!”
吉格肯强忍着眼泪搂住乌讷楚,轻轻抚摸着乌讷楚乌黑的头发。
乌讷楚紧紧搂住吉格肯说:“阿妈,我想阿爸。”
布日玛和其其格泪如雨下,吉格肯的双臂越来越有力,紧紧抱着乌讷楚,眼泪也悄悄滑落在乌讷楚的头发上。
三天,三天之后,自己唯一的女儿,全家人疼爱无比的女儿就要离去了,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面,不,也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吉格肯不敢想下去,她担心自己的决心会动摇。
吉格肯松开乌讷楚,替她擦去眼泪,刚想告诉她联姻的事情,但看到她那双无助的眸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无语地又搂住乌讷楚。
人们只看到了首领妻子坚强的一面,却没有看到她那颗滴血的心,此刻,她的心似刀剜一样地痛,实在没有勇气向女儿说出联姻这两个字。她决定什么也不告诉女儿了,只想着如何和女儿度过这最后的三天。
吉格肯谁也不见,她怕别人的劝说动摇了她的决心。她把自己关在毡房内,每天除了亲自为乌讷楚做一日三餐外,就是日夜不停地给乌讷楚做衣服、靴子,好像乌讷楚离开她之后就会缺衣少食一样。
乌力罕苦苦哀求,吉格肯才答应让她过来和布日玛一起帮忙给乌讷楚做蒙古袍。乌力罕和布日玛,俩人像约好了一样,谁也不劝吉格肯,也不安慰她,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干活。
三天一眨眼就过去了,这一晚,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大地已经沉睡了,微风轻轻地吹着,除了偶然一两声狗的吠叫,凄冷的克尔古特部是寂静无声的。
乌讷楚早已进入了梦乡,而吉格肯却毫无睡意,在酥油灯下静静地端详着女儿。她从来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女儿,一朝分离,她要将女儿的容貌深深刻入脑海,也好想念的时候有个印像。酥油灯换了又换,吉格肯仿佛还是看不够,就这样一直看到天色渐明。
吉格肯要去为乌讷楚准备最后的早餐,刚走到毡房门口,她又折回身回到床榻前,又看看熟睡的女儿,忍不住俯身吻一吻她,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她还是不忍离去,头贴着女儿复又躺下,伸出手臂搂住了她。这是最后一次这样搂着女儿睡了,她多么希望就这样永远搂着她,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管。
她的眼泪肆意地流淌着,她忍不住,她实在忍不住这分离的悲伤。这一别,也许就是一生,女儿今后的生活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想,只能在内心默默地祈求长生天的保佑。
吉格肯搂着乌讷楚就这样静静地躺着,直到阳光无情地闯进毡房,她才不得不松开了女儿。
她起身再次亲吻了一下女儿,替她掖掖羊皮被,这才万般不舍地起身走出毡房。
吉格肯来到厨房的时候,布日玛早已捅开了炉火做好了准备,看到吉格肯进来,布日玛突然跪在吉格肯前,乞求道:“阿噶,让我和乌讷楚一起去吧。”
吉格肯急忙俯身搀扶布日玛,布日玛执拗着不肯起来。
布日玛泪流满面,说道:“阿噶如果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
吉格肯蹲在布日玛前,拉住布日玛的双手说:“不行,你为了我,为了我的这个家,已经操劳大半辈子了,你已经这个岁数了,也该成亲为自己的今后打算了。”
布日玛摇摇头,说道:“阿噶和诺延对我就像亲人一样,没有阿噶,我早就变成一堆白骨扔到荒野了。”
布日玛擦擦眼泪继续说道:“乌讷楚是我一手带大的,就连我也心痛的无法入睡,更何况是你,我知道你的心在滴血,如果我不跟着去,你一辈子也不会安心的。”
布日玛一语点中吉格肯的痛处,她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搂住布日玛,俩人抱头痛哭。
布日玛拍拍吉格肯的后背说:“说句高攀的话,我早已把乌讷楚当成自己的女儿了,你就让我去吧,只有我亲自照顾她我才放心,你也放心啊。”
吉格肯松开布日玛,替她擦去眼泪说:“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这你是知道的,我知道你疼爱乌讷楚,可是……”
布日玛打断吉格肯的话:“不要可是了,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会偷偷跟着去的。”
吉格肯叹口气:“既然如此我也不拦着你了,乌讷楚今后就交给你了。”
布日玛含泪笑着再次抱住吉格肯说:“今后我不能再照顾你,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吉格肯扶起布日玛,含泪笑道:“你就是操心的命,不用担心我的。”
俩人一起为乌讷楚做好早餐,端着早餐进入吉格肯的毡房,朵兰已经在侍奉乌讷楚穿戴了。
喝过早茶,吉格肯亲手为乌讷楚穿上新做的蒙古袍,亲手为乌讷楚编了满头的小辫。
乌讷楚问道:“阿妈,今天为什么要给我穿上新衣服,还要亲自为我梳头?”
吉格肯闻言一怔,泪水不争气地又滚落下来。
乌讷楚急忙转身拉住吉格肯的手说:“阿妈,是不是我说错了话惹阿妈不高兴了?阿妈,是女儿错了,您别哭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