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进到屋门里,满眼又是另一番景象。虽然有明显收拾整理过的痕迹,却掩饰不住邋遢与随性的风格。正房的两间屋内表面上看还算利落,但是卫生搞得不大好,炕沿桌面用手指甲轻轻一刮都能抠下二两泥来。目光触及之处,无不是令人皱眉的陈年老渍。尽管有两个古董一样的炕柜立在炕稍,被褥仍是被卷叠着摞在了炕角处。难不成这院子和房子也是随了主人的多重性格?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你们可真能,这么大的山城,自己就能找过来。”葛桂兰神气活现地抡着胳膊比划着。“我们一打听就问出来了,而且你们家的房子也是鹤立鸡群,很容易就找得到。”刘翰林嘴上客气着,心里却说巴掌大的地方有什么难找的。“可不是,俺们家房子在十里地外就能一眼瞅出来!”葛桂兰说话从来都是这么不着调。“在这一片儿就数俺们家最有人缘了,俺们家人都心宽体胖,从不说别人闲话,说三道四更不是俺们家人的德行。别人背后说我们什么,俺们也当是什么都没听着。跟人干架斗嘴什么的俺们也从不干。所以跟邻居们都处得开。”她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大堆,无外乎就是想解释人们为什么能热情的给刘家人指路。“这房子和院子盖的真是很不错,是你们自己设计的?”赵红梅不想听葛桂兰的胡言乱语,于是转移话题。“是啊,这房是不错。它是……”“是这么回事。”见老伴儿要抢答,季卫国赶紧抢过了话头,“这个房啊,是俺们家一个远房亲戚的。老人家无儿无女也没钱,就这么一套房,在他离死之前一直都是俺们照顾他来着。所以他在临走的时候就发了话,说是俺们照顾了他这么多年,不能亏待俺们,等他走后这房就归俺们了。”葛桂兰一下子用手捂住了嘴,双眼兴奋地看着季卫国,一个劲儿地直点头。赵红梅不禁感慨道:“善有善报真不是虚言,你们做了天大的善事,就得了天大福报。那老人和你们都是有福份的!”“对对对,是这个理儿!”葛桂兰拍着巴掌笑了起来。“俺们就是普普通通的人家,也没什么讲究,你们随意啊!”季卫国摆起了娘家丈人的谱,招乎着刘家父母落座。“你们家不是还有一个小子一个丫头么,那两个孩子呢?”刘翰林边问边向四处看了看。“都有事,出去忙了。”葛桂兰一边答着一边端茶倒水。其实秋天和秋季哪有什么可忙的,她是怕俩孩子嘴上没把门儿的坏了她的好事,一大早就都给支走了。一个不用轰,自己就跑没了影。另一个得往外赶,那秋天懒得像头猪,无论说什么就是不情愿挪窝,后来还是给了他五块钱才给打发掉。刘翰林端起茶杯想要喝口热乎的,却看见杯口外沿上糊着一层黄里透黑的渍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又把茶杯放回了原位。客套话说过,四个人便直奔主题,开始进行正式的「谈判」。“这提亲的钱可是提亲用的,千万不能当定亲的聘礼哟!”葛桂兰紧紧按着刚刚到手的六千六百元钱提醒着刘家人。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后面的事就不会出岔子。聘礼问题是此次谈判的重点。虽说是生活在同一省内,但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地域风俗习惯的差异还是存在的。这是两家人事前都没考虑到的,也导致了双方对聘礼内容理解的大相径庭。“俺们家这边的风俗啊,对聘礼的事看得可重了。「三金两踹」或是「三金两甩」那都是必须的,一样也不能少。”李卫国提出了初步的要求。“什么三金?还连踹带甩的?”刘翰林夫妇没听明白。“哟,你们连这都不知道啊!啧啧,难为你们是怎么能当上老师的。”葛桂兰嘴一撇,晃着脑袋摆出了一副看不上眼儿的神态。这和当不当老师有什么关系,刘家人心中不悦。“我们确实是孤陋寡闻,这方面的见识短,真是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还得麻烦你们给解释一下。”赵红梅表现出「自谦」的样子,她想弄明白所谓的三金两踹到底是什么。葛桂兰又换了一副不惜说的模样,扬起眉毛眼皮却垂了下来。李卫国干咳了一声,又冲她一瞪眼,意思是难不成让我亲自说这些低级琐碎的基础知识。看来没办法省略了,葛桂兰只得把「三金两踹」和「三金两甩」详细地向刘家人解释了一通。季家人说的这两条规矩确实是当地娶亲的习俗。无论是谁家娶媳妇,这些都是聘礼的重要组成部分,只是根据婆家实际的经济能力在具体要求上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