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夏握着苗翠翠的手,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妈,你不是腿脚不好吗?有什么事可以电话里聊啊,干嘛还追车!”苗翠翠为了追车,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头枯黄的头发也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好像顶着一盏……被翅膀长硬后的燕雀遗弃的破败鸟巢。林夏夏突然觉得心酸,忍不住伸手帮妈妈整理头发,还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苗翠翠靠着车,喘了好几口大气,这才终于缓过来。她拉着女儿的手,将她拖到离车几米开外,这才从兜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布袋,悄悄塞进女儿的手里。苗翠翠低声说道:“你瞧你妈这不记事的脑子!竟然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忘了!这布袋你拿着,里面装的可是你爸和我给你准备的用来压箱底的嫁妆,你可千万要好好收好。”原来是送嫁妆而已!林夏夏偷偷松了口气。她打开布袋,发现里面竟然躺着一叠粉色的钱和几块小金砖,拿在手上沉甸甸的,恐怕至少有五两重!林夏夏心里不由一慌,家、家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呀!苗翠翠不会把家里的钱都掏空了吧?她结结巴巴道:“妈,妈,不妥,不妥,我怎么能拿这么多……”苗翠翠二话不说,直接将布袋系紧,塞进女儿的兜里,这才解释道:“你别担心家里,江家给我们林家下的聘礼还有聘金,数额不少的。”“那天江家人送了聘礼,你爸盘点清楚后便马上就拿着一部分聘金去了市里的银行,一口气买了10块小金砖。他说女儿嫁人后如果没有点私房钱,将来受了委屈也只能憋着,腰杆子也挺不直的。所以江家给的这些钱咱不能全留给儿子,起码等两个女儿嫁人的时候,每人至少得拿走5块小金砖离开,当压箱底的嫁妆也好。”林夏夏“嗯”了一声,差点掉下了眼泪,她想到以前每年到了她和春儿要交学费买书的时候,妈妈嘴上总是说:“这个不行,那个不可以,因为以后我们秋收怎样怎样,还要用到好多钱呢……”妈妈总是把家里的钱看得好紧,像一只一毛不拔的护犊老母鸡,什么东西她都要留给林秋收,哪怕是个五毛钱的硬币,林家俩姐妹也休想轻易从她手中讨到。林夏夏早就做好了两袖清风地离开娘家的心理准备,可是万万没想到等自己真的要嫁人了,妈妈竟然舍得给自己这么贵重的嫁妆,她真是……太受宠若惊了。林夏夏眼眶发红,吸着鼻子哽噎道:“谢谢爸爸妈妈。”苗翠翠将女儿的手紧紧握住,盯着她的眼睛,追问道:“以前你们俩姐妹是不是有时候还会偷偷在一起相互抱怨妈妈特别偏心,特别重男轻女?”林夏夏赶紧地摇头,矢口否认道:“没有的!绝对没有的!就算以前……偶尔有过一两次,那也是我们还小,太不懂事了!”这话当然不是真心话,她又不是傻子,就算心里再不服,现在也不是和苗翠翠硬杠的时候。她敢保证,假如她敢说一个“是”字,苗翠翠肯定立刻揪住她的耳朵拖到江家父子面前,咬牙切齿地揭穿她是冒牌货。“唉,不是你们不懂事,是妈妈有时候确实偏心了。”苗翠翠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道:“可是妈妈也没有办法啊,家里就那么几亩地,几头畜牲,却要供养三个孩子吃饭读书,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作为母亲,有时候就不得不把你们排一个序。那秋收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又是唯一的男丁,妈妈只能多心疼他一些,把他排的更重要一些。”所以这些年来,她才会反反复复地和春夏俩姐妹强调:春天的耕种,夏天的灌溉,都是为了秋天的丰收。“春天”说的就是林春儿,“夏天”说的就是林夏夏,“秋天的丰收”说的是林秋收。她希望“姐姐一定要爱护弟弟、为弟弟牺牲”的观念能在林家三姐弟的脑海里根深蒂固。林夏夏一把抱住苗翠翠,心疼道:“妈妈你别自责了!我理解的,我都理解的……”苗翠翠双手颤抖,反抱住女儿,继续说道:“我只是想和你说,我想说,虽然我偏爱秋收,但是这并不是说我不爱你们俩姐妹。我其实真的很爱你们每一个孩子,我真的……我的每个孩子我都是心疼的……你们可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你和春儿,”她深深吸了口气,在林夏夏耳边低声说道:“你们谁是谁,我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啊!”“妈妈,我……”果然!妈妈早就看出来了!她并没有逃过她的火眼金睛!林夏夏羞愧地捂着脸痛哭失声,绝望的同时,心里也有一块石头悄悄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