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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1页)

“骗……骗来的?”

“不然呢,难道你以为我真能把死人医活?”

顾希宵见李莲花虽然越说越离谱,精神倒还不错。帮他脱了外衣拉过薄被盖好后,他走进厨房翻箱倒柜,翻出特殊时期囤下的一堆泡腾片和电解质粉,挑挑拣拣验看了保质期,用温水冲了一大杯。回到二楼才发现这么一会儿功夫,李莲花已蹬了薄被,此时满头满身都是汗,身上仅剩的衬衫俱已湿透,脸上的红晕倒是退了几分。

顾希宵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没变得更烫之后,扯过两个枕头把人扶起来,再拿杯子递到他嘴边。那人张嘴尝了口,就自已伸手托着杯底全喝了,喝完了还不忘吐槽一句“难喝”。

顾希宵扶他重新躺下,默默洗了杯子,又拿来温水和替换衣服。

擦脸时这人完全不肯配合,挡着眼睛说“不必多事”,好在手上没什么力气,被一毛巾摁脸上强行擦完。顾希宵很庆幸三岁没想起用内力,否则就凭刚才探到的真气流转强度,自己得给秒成渣渣。

然而解衣裳时,这人又换了花样,从裤袋里扒出一袋红豆奶糖抓手里怎么都不肯松开。顾希宵对其诡异举动已见怪不怪,帮他从袋里掏出一粒烤化了的糖,剥开糖纸放他嘴里,见他仍抓着袋子不放,想了想,又抠出一颗塞手心里,三岁这才放开了糖,乖乖让他脱衣服。

好容易把衬衫褪下,顾希宵却手抖了。这人身上的淡色伤痕他曾见过多次,原本早看惯了,此刻在高热作用下色泽泛红异常明晰,竟有些不忍卒看,尤其是左肩到心口位置,新伤迭着层层旧伤,一重又一重。

究竟受过多少伤?顾希宵用毛巾轻轻擦拭时,脑海里又浮现出李炎消息里那句“与金鸳盟盟主海上死战,身上必留当年创痕”,胃里便开始阵阵抽痛,竟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没一会儿,手下那人深深吸了口气道:“我有些冷……”

他赶紧收敛心神,加快手上动作。又帮他翻过身,这人背上伤痕远不及正面显眼,即便如此,顾希宵仍不敢把手落重了。心潮起伏间,手底下又打开了话匣子:

“对了,前几日被你埋沙发上时,我想起了一些旧事。”

顾希宵手上一顿,发觉那又倔又嘴毒的三岁小孩顷刻消失无影,摸了摸颈侧,果然不如刚才烫手,他心头一松,习惯性刺道:“挨罚还让你找回了失落的记忆?”

那人听了也不以为忤,只笑道:“我的确很久没吃到这等大亏了,倒教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哦,原来你以前经常挨罚啊。”

“小时候顽劣调皮,性子又倔,师父的板子自然没少挨。我想起的不是这些,而是更早以前,我哥哥的惩罚……

我那时年纪尚幼,不喜读书。每每作弄先生被告发,我哥从不请家法,而是在面向祠堂的院子地上画一小圈,令我站在其中不准出圈。这一站就要一动不动站满三炷香。这种日常运动在夏秋倒不算什么,只冬夏两季比较难捱。

我那时总怨他心狠手辣,直到某次闯祸挨了父亲的打,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家法。后来我发现他总瞒着所有人,把计时用的线香用桐油偷偷抹了。我还暗自奇怪了很久,不知他搞什么名堂。如今自然知道,抹了桐油的香会燃得快些。只是那时我太小,完全想不明白,原来是他不舍得罚我,却又要给先生和父亲一个交代,才出了这种鬼点子。”

李莲花捏着手里的糖,又轻轻笑道:

“每次罚站,他总往我手心里塞一粒糖,也是靠这颗糖,这种无聊的惩罚才没那么难挨。后来我们在街头行乞,有吃的喝的,他都紧着我一个。我染了时疫,病得浑身无力时,他就像你刚才那样喂我喝水,等到水都喂不进了,他就折来许多柳树花,沾了水为我润唇,把水一点点往我嘴里挤,这样多多少少能喝进一些。只可惜等我疫症好了,他却染上了,最终没能挺过来……现在想来,应该是我过给他的。哎,你说我这个人,不但全忘了,还把他和后来照顾我的人弄混了,是不是特别薄情寡义啊?”

眼看这人的眼眶又要泛红,顾希宵头皮一紧,赶紧道:“那时你不是不记事么?对一个萌萌哒小朋友就不要用&039;薄情寡义&039;这种词儿了,那样真显得你挺薄情寡义的。”

见那人眼里重新有了笑意,他才问道:“听你这么说,你家还有祠堂啥的,应该算大族,你和你哥哥,又怎会……流落街头?”

“师娘说我四岁那年,家里被附近的山匪灭门,阖府上下,只有哥哥带着我逃出。哦对了,我哥哥名叫李相显。所以他的小名和你一样,也叫阿显。”

“这么巧啊……呃……”

“你怎么了?”

顾希宵从刚才就感到胃部抽痛心口发紧,手心里一阵又一阵的出汗,此刻眼前闪过一片火光,屋顶瓦砾都在燃烧,耳内到处都是嘶喊悲鸣!

“阿显!快跑!”一个凄厉女声直刺耳膜,他心若擂鼓,体内真气乱窜,立时陷入了魔障!

掉马(四)

奔腾的巨力翻江倒海搅动内腑,绝境中,顾希宵只觉一股中正纯和的热意涌入丹田,经脉间乱窜的野兽被一一收服归笼,又细细梳理胸口背后几处淤塞,渐渐百川入海,重归正道。等到意识恢复,只见李莲花已换上他拿来的睡衣,正在闭目调息。此番帮他收服体内失控的真气消耗不少,顾希宵见他额间见汗脸色发白,想到他高热中还替自己运功,心里涩得如同砂纸擦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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