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至此,李红叶已是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这灵州公主着实称得上一声忠贞刚烈,阿英心中一叹,望向李红叶的目光不由带上三分怜惜。
李红叶粗喘了片刻,缓过气来,继续讲道:
“我自幼被白上国遗臣养大,虽然身体里留着一半蒙兀人的血,却不屑与之为伍,兴复大白上国才是我毕生所愿。博尔济死后,众子为争可汗之位,致使蒙兀四分五裂,可惜我们势单力薄,白上国的遗民也几乎被屠戮殆尽,唯一的希望就是昔日被朔月教霸占的王室宝藏。然而没过多久朔月教也一夜覆灭,我养父带着部下和我,一边躲避蒙兀人的追捕,一边寻找朔月教的藏宝之地,日子过得甚为艰辛。”
“如此十几年后,原来的部下们,死伤的死伤,离开的离开,叛变的叛变。又一次蒙兀人的追杀之时,养父为救我中箭而亡,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李红叶轻轻笑了笑,捋过鬓边碎发,纵形容狼狈,仍是娇美不可方物:“阿英姑娘,你瞧瞧我有什么?我用什么来复国?我只有这张脸,和这具身子啊。。。。。。我已不记得我是十几岁有了第一个男人,也不记得这些年来我和多少男人睡过,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我就会去尝试,哪怕他只是骗我。。。。。直到四年前,我自一个天下盟的马夫口中得知,有一张朔月教流传下来的古怪画卷落到了盟主杨雄杰手中,于是,我去了洛阳。。。。。。”
阿英见眼前之人双目无神,两颊泛红,竟是到了回光返照之境,可她还是浑然不觉,兀自喋喋不休的说着话,似是要将她这些年压在心底的秘密全部说出来。只因再不说出口,这世间就无人再知晓了。
“其实杨爷对我确实不薄,锦衣玉食,夙夜专宠。我虽是公主与大汗之女,却从未享过一天富贵日子,那几年里,我甚至真的想过,若是就此放弃复国,留在杨爷身边可好?可我一闭上眼睛,就是中兴府被屠城尸骸遍野的惨状,就是我娘投黄河而亡的屈辱不堪,那是养父曾在我耳边日日夜夜讲述的故事,我良心难安,我别无选择,我若贪图享乐,我便是连猪狗也不如!”
“我狠下心肠背叛杨爷,自己也是心如刀割,痛不欲生,只求日后有恕罪偿还的一天。可没想到,他也是别有所图,虚情假意。我不知自己是何时暴露的,也许是最初,也许是后来,我希望是后来,这样算起来,最初到底我也曾得到几分真心。。。。。。若我从头到尾,都只是杨府的一寻常姬妾该多好。。。。。。”
她的嘴边开始涌出大量的鲜血,眼耳鼻中也流下血痕,她挣扎嘶吼道:
“不!我不想死,我不甘心!”
阿英不顾她满身血迹,将她抱进了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低声道:
“不要怕,一点也不疼,很快的,很快你就可以和你娘,和外祖父团聚了。”
“阿英姑娘,你、你是好人,谢谢。。。。。。”
李红叶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声音越来越无力,最终,停止了呼吸。
那厢杜衡等人四处探查完毕,禀告玉央:
“这大殿地砖上有深深浅浅的压痕,想必曾经堆放过金银重物,而穹顶之上,本应有宝石镶嵌的日月星辰纹饰,可现在宝石被全部取走,只剩凹槽。看来在我们之前,真的有人来过此地,将宝藏统统搬走了。”
玉央问道:“可留下尸骨?”
杜衡摇头:“那些人十分谨慎,不消说尸骨,就算一片残布都没留下。”
“可还有其他密道?”
“暂且没有,上官尧还在带人探查。”
问答过后,主仆二人相对沉默,而后不约而同望向一旁的阿英。
杜衡瞥向阿英怀中悄无声息的红叶,试探问道:
“红叶夫人她。。。。。。”
“她已香消玉殒了。”
阿英长叹一声,对身边卓航道:
“航二哥,且将外衫给我,我不忍见李姑娘曝尸于此。”
卓航亦同情此女遭遇,依言脱下外衫,盖在李红叶身上,而阿英抱着李红叶的尸身向墙角走去。
就在这众人各自忙碌之际,谁都未曾注意到,那围着圣殿打了好几圈转的韩阿丁,眼睛一尖,突然发现圣殿内房梁之上隐蔽之处,坠着一枚金灿灿的灯盏。他心中一喜,为免空手而归,他趁人不备,三下五除二爬上横梁,伸长手臂,向那灯盏拽去——
刹那间,天塌地陷。
众人只觉脚下猛烈晃动,耳边轰隆巨响,但见整个大殿地面迸裂开来,自那圣殿石室之处开始坍塌。
“进廊道!”
不知是谁高叫了一声,众人随之拚命向殿外廊道跑去。
可脚下已是四分五裂,路不成路,巨大石块自穹顶掉落,辨不出方位,转眼便见有几人被深渊吞噬。
阿英只觉身旁有人坠落,下意识伸手抓了一把,被拽得一个踉跄,险之又险的稳住了身子。
“公子——”
“公子当心——”
那人赫然是玉央,原来他脚下的路已尽数坍塌,此时他身下是黑不见底万丈深渊,仅靠右臂被阿英所抓而幸免,而阿英趴在断裂处大半个身子都被拉拽了出去,两人皆是摇摇欲坠。
大殿的坍塌与震动还在继续,烟尘迷离,断裂横生,众人尚不能自保,更无法近身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