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好歹,”元珺在背后呸了一声,撅唇对着沈神赐,“他这种人,真的值得我们?去考验吗?上次偷放座天使,害得我关了一天水牢,最近我们?频繁示好,他也只当没看见。”
“阿珺,”沈神赐的眸子里没了笑意?,疲惫又无?奈,“你知?道的,我们?要走的路,不适合圣父,也不适合小白兔。我不惜用最极端、最激进的方式来验证对方是否能成为可靠的伙伴,是因为人类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我们?没有反复试错的资本。”
“到那时,即使牺牲在所?难免,即使要泯灭良知?成为恶鬼,为了重回地表,我们?也没得选。”
“真会有这么?一天?”元珺的瞳孔微颤,他对沈神赐从来是深信不疑,这就更让他发自心底感到恐惧。
沈神赐没有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话题依然围绕着栗冉:“他迟早会走到我们?这边,栗清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你发现了没,他的眼神变了。”
栗冉消沉了几个月,期间乔河、林昆他们?见了他就跟见到活阎王一样,埋头就走,过了好久几人才说上话,依旧是小心翼翼、很不自然,生怕触及到栗冉的伤心事?。
某个课间,乔河和林昆正准备去踢球,栗冉忽然在座位抬头,扯住了林昆的衣服。
林昆一愣,僵硬地转头:“阿冉,你想问?我问?题吗?”
栗冉视线都没从书本上抬起来:“你父亲是在内阁上班?”
“是啊,怎么?了?”
“那他知?不知?道我舅舅最近在哪儿?”栗冉问?得直接,却让林昆措手不及。
“你舅舅?你是说欧千先生吗?”他纳闷道。
“对,生日宴会那天,他们?见过面。”栗冉毫不避讳地提及生日宴,让林昆一阵冷汗。
“好像是提起过。欧千先生,貌似去了中央地海那边,据说他开辟了几个小岛,种植珍贵而?稀有的材料,走海上贸易的话很赚钱,一年半载不会回来了。”
说起欧千,林昆有些疑虑:“自家舅舅,你继母应该更清楚啊,为什?么?问?我。”
“不方便问?。”栗冉言简意?赅。
“你找他有事??”林昆侧头关心。
栗冉转动钢笔的手停了下来,眸色微敛,语气?森冷:“我有件很心爱的宝贝被他弄坏了,我要找他赔。”
“是什?么?东西,要不我们?帮忙找个新的?”乔河在一旁插话,林昆疯狂冲他使了几个眼神,示意?他别问?。乔河见栗冉确实表情不好,忙捂住嘴,把疑问?憋了回去。
“当我没问?。”
“我也不打算回答。”栗冉修长的手指夹住雪白纸张,往前翻了一页。
数九隆冬,呵气?成霜。地心本来没有四季,是天文局依靠科技的力量,硬生生为搬入地心的人类造出?了四季。
栗冉不知?道地表上的雪花摸起来是什?么?感觉,反正他觉得地心的雪凄神寒骨,冷得人牙齿打战,尤其今年,比以往的任何?一年都更甚。
冬假提前放了,因为学院里不乏有家境贫寒、需要早回家帮忙干年活儿的学生,不是所?有人都像栗冉一样,是个富贵闲人,成天没事?做在外面瞎晃。
栗冉知?道,自己就算走遍整个拉莱耶,都不可能和欧千在大?马路上偶遇。欧千干了坏事?早就跑了,不会出?现在他眼前,可他心里总想撞撞运气?。
接近年关,栗有国政务繁忙,罗兰夫人终日在家以泪洗面,回去除了沉默也只有沉默,倒不如在大?街上呼吸点新鲜空气?。
栗冉捧着保温杯,杯子里泡着滋补的人参酒,在纷纷而?落的白雪之中,看到了一个人。
陶易夕一身兔毛披风,支了几口锅在路边,搭了个粥棚在那儿施粥。冰天雪地里,白色毛领衬得他冰肌玉骨,神色悲悯像是谪仙下凡。
栗冉将手揣在卫衣口袋晃悠过去,歪头静静地看着他。
前来讨米的人很多,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疯了般扑向陶易夕面前的米袋,不管生的熟的,直接往怀里塞。陶易夕带的助教拉开一个,后面又扒拉上来一个,秩序根本维持不住,队完全没法好好排。
眼看着一个大?叔要摔倒在自己身上,栗冉忙往后退了一步,撞上了路边的电线杆。
太疯狂了。
连首都脚下都有难民,发生的事?不是一般的严重,他明明记得几个月前还不这样。
他侧头看去,电线杆上,贴着米行的告示,写着今日粮价。
栗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能通过上面的数字辨认是贵还是便宜,可那数字被人用红笔仇恨地划掉,下面写着“杀千刀的粮食法案!!!杀千刀的栗有国!!!”那些痕迹力透纸背,几个感叹号把纸都戳穿了,足以看出?写字人的悲愤和语言中夹带的抗议。
欧千和他父亲通过的法案对民生有这么?大?的影响?栗冉心里不免震撼。
对他来说,法案不过是几次家庭会议的结果,是冰冷无?聊的文字,他从来都漠不关心。他从未想过轻飘飘的几句话,会对其他人的生活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粮价一涨再涨,普通百姓都吃不了饭了,黄金全都进了贵族们?的口袋,还让不让人活!”一个老?人愤怒地拿拐杖敲打地面,边说边猛烈地咳嗽,唾沫横飞。
另一边,女人抱着小孩呜呜哭泣,不住地喃喃:“让我先拿吧,求求你们?了,我的女儿要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