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漫无边际,景色一尘不变,看不见终点在哪。“算了,吴卿。”阮惊灼叫自己显得淡然一些,“杀了我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阮惊灼才真正领悟,自己要死了。死亡就是这么容易,不论你技法有多高超,一旦沾染感染病毒,只有死路一条。“做梦。”吴卿的话中听不出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有说话的功夫不如好好休息。”“那我要咬你怎么办。”“你咬。”阮惊灼张了张嘴,最终只能扯着嘴角骂道:“疯子。”“我还能更疯。”吴卿道,“你要看吗。”阮惊灼眼神闪烁,低下头靠在吴卿肩膀上。从刚才起,吴卿就表现的不太正常,有什么被压抑到深处的东西,正在撕破重重禁锢突破出来。其实也不算不正常,平常没大事的时候,吴卿就是只蛰伏休憩的疯兽,看上去安然无虞,一旦疯兽被惊醒他会做出什么事谁都无法预料。算了,阮惊灼在心里小声道,自己让让他,不跟他吵。他们走过了下午,走过了黄昏,走过了夜晚,阮惊灼陷入时不时昏迷,高烧不退。醒来后,阮惊灼感觉牙根有些发痒,模糊之中凭借本能凑近脖颈,滚烫新鲜的血液在血管里流淌,“你好香。”手臂又被打了一剂抗感染试剂,阮惊灼混沌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下肢传来的噬咬疼觉也鲜明起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月光下,指尖已经染上了青色。他茫然了片刻,高烧下心智减退,只能求助般地喊道:“喂,吴卿。”声带艰涩到几乎吐不出字。吴卿转头,阴霾缠绕的漆黑眸子中,是让人看不分明的浓烈情绪,被一层层掩埋在屏障之下。阮惊灼呼吸一滞,心脏难受地要炸裂开来,他认得这个情绪,这是他们从不宣之于口秘密,永远克制小心地藏起来,而今好像快要藏不住了。月光印出他眼里破碎的珠光,他压住喉间的苦涩,话语颤抖,眼神无措:“我后悔了,我不想死。”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他还没整理好勇气像对方说出这句话,还没一起成为特等,还没看到指挥官倒台,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不想死。“我会带你回去。”吴卿向着月亮的方向走,抬头就是满天的星光,他低着头,把自己拢在阴影中,“你不会死。”……不知走了多久,莫名的空落感从心底蔓延而来,吴卿回头看去,背上的人睁着空茫的双眼,不知看向何处。“阮惊灼。”“嗯?”那人歪了歪头。“你看不见了。”平静无波的声线染上了一丝颤抖。“又被你发现了。”阮惊灼敛下亮光的双眼,无奈地笑了笑,“放我下来吧。”吴卿站了许久,肢体僵硬地把阮惊灼放在树干前,张扬明艳的红醋眼眸已经褪成了麻木的灰色,很难把这个枯败的半感染者和前几天当着指挥官的面,叫嚣着要把对方牙齿打断的男人联系起来。坚持到最后一线的理智,在看到对方小心试探,像是要摸索什么的手时,终于崩断。吴卿揽过阮惊灼变得冰凉的身体,倾下身,贴上那张苍白的唇,撬开对方因为忍耐,嵌入下唇的齿,交换一个血肉模糊的吻。阮惊灼惊讶到忘记动作,直到对方退离才可气地推阻他:“你有病吧吴卿!”百分之九十的人对搭档有好感,可其中只有百分之十选择表白,因为作战人员无一善终,不能和对方共赴光明的前途,至少也不要给对方以枷锁。他们维系了这么久的平衡,就在最后时间被一个吻打破了。从此以后,活着的那个人就被套上了一层甩不掉的枷锁。套一辈子。吴卿攥着胸膛的手,阴沉无光的眼睛盯着阮惊灼,灵魂与肉体在执拗地诉说,一遍又一遍。“我爱你。”“我知道你也爱我。”阮惊灼仰着头,无法聚焦的视线落在空处:“可是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啊吴卿。”“我不在乎。”吴卿道,“真可笑,我居然现在才想明白。”远处有灯光照来,吴卿站起身将阮惊灼挡在身后,目光晦暗地转向停在眼前越野车。“是你们请求援助吗。”车窗下摇,驾驶座的人脑袋一偏,看到了身后的阮惊灼,神色一变,“等等,你的搭档被感染了。”吴卿将上了膛的枪指向驾驶座那人,语气冰冷:“下车,或者死。”越野车绝尘而去,留下两位面色铁青的作战人员。阮惊灼的情况进一步恶化,他感觉自己在逐渐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