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蓬蒿心下一怔,不假思索就迎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同时手上做了个按压的动作,意思是让对方等等,有其他的安排。
见到李蓬蒿的手意,权鹤一当即就踏实了,背脊一下子松垮下去,神色眸光也流于平静,看着很是泰然。其实本来就是泰然。适才那份焦切,为的是李蓬蒿,他担心他的安危。但李作了回应,他也便有了凭靠,有这份凭靠,走他便陪他走,留他便陪他留,生死都在度外,只要这份凭靠在。
这时一个人缓缓举起了他的手臂。是元疫走。
“需要说理由么?”他问。
江两鬓摇摇头,道:“说过了,你的权利。”
元疫走于是只语不发将手垂下,一连迭咳嗽,又一副将死欲死的模样。
武大见了,趁机在旁煽风:“看看,就元四这身体,你让他去救人,笑话,他自己能活都得给菩萨磕头!”说着,又转头去看其他人,诸葛麒麟他不敢惹,两眼一提溜,落到韩提子身上,说:“韩医生,要重操旧业,普度众生是不是?”又回转看到张龟寿:“老丈人,不走?一把年纪,尽尽余热?”
两句话,又辛又辣,十足的难听,张龟寿狠狠将他一斜,口上啐了啐,以示自己的不满;那边韩提子脸色还好些,仍是笑吟吟的回道:“武大,我嘛就不走了噢。我怕我走,家里娘子这辈子都不让我过那个门槛喽。”
“你不走,你不走老天爷不让你过门槛!”武大讥讽道。
韩提子仍旧是笑意:“哎呀武大,是这样子噻,你想我回去,过两天这个传闻出来,说礼部贡院被吐蕃人挟持,全院士子遭殃,我娘子问我自己啷个莫得事,我说我提前知道,不顾别人性命逃出来咯——不得了哦,我娘子知道,肯定看不起我哦。”
武大登时脸上一瘪,顿了顿,仍强硬声气道:“你命丢了,你娘子连看不起都没那个机会!”旋即间转过身,看向窦尧方位,问:“决定好了,能走了没有?那条影弄在哪?”
这句话就算拍案作结。只剩半个时辰的光景里,费了这些功夫来推拉交涉,终于定下:武大和元疫走离开,其他人留下,救这考场五百多条素昧平生的生命——
好像一场风雨拍打过后,向下看遍地是果壳和败下来的花苞,向上看却还是葱郁,所以该落的都落了,该在枝上的还在枝上,一切安定,各有各的去处。
时间不多,武大着急要走,然而熊浣纱却答他说:“还不行,我们作战计划也要派人出去,你们最好一起走。”
闻言,武大蹙眉惑道:“派人出去?出去做什么?”
熊浣纱笑了笑,平举起手臂,将掌心摊开,现出里面一直握着的视野共享器——两副,一副来自方伯庚,一副来自那个突袭的弩手。
“把这个东西,送出去。”
讲述计划之前,熊浣纱特意看了一下腕上的电子表。如果按一千两百年后的计时,此时距离darpa挟持科举考场,只剩下四十三分三十七秒五百零三毫秒。
时间紧迫,必须毫秒必争。
“三分钟内把计划讲完,张树,帮我掐表。”一个低声交代,而后向前一迈,瞬间气场全开,两眼如炬,罩住全场来视众人:
“依照李抚琴小娘子的想法,吐蕃人要想杀人,前提是考生‘帖经’出错,那么如果‘帖经’一个不错,考生就性命可保。所以,我们的任务就是保证全场五百一十七名举子,全部通过这个假‘帖经’考试。而要想做到这点,办法只有一个——”
“帮他们作弊。”
语剎,也不顾听众脸上茫然震愕的神色,一抬臂,高举手上的视野共享器,继续说道:“要想帮每一个考生都作弊,就必须能够实时监控他们的答题情况。我手上的这个东西,是他们吐蕃的神器,根据我们对那他二人的拷问——”
回身一指,正朝向角落里被塞了麻纸、捆了绳索的两人,“这回他们挟持科场,几乎每个人都配备了这样一件神器,这个东西可以让佩戴者视野共通,换句话说,你眼睛看到的东西,我眼睛也能看到,他们就靠这个,监控全场所有考生。”
到这里,稍微换气咽了口唾,李蓬蒿见缝插针,用更清楚的唐音解释道:“也就类似于‘千里眼’神通,戴上后,既能看到跟前的,也能看到远处的,是他们吐蕃的秘传神器,咱大唐只有咒禁科懂这些门道。”
“对,咒禁科。”熊浣纱气一接上,便紧跟着道,“所以,如果我们能够入侵——不是入侵——如果我们能调动这些吐蕃人手上的这个神器,我们也一样可以监控考生,知道他们哪些题不会、哪道经帖不上来,这样才能精准点对点协助作弊。”
“那么我们要怎么调动他们手上这个‘千里眼’神器呢——答案是交给咒禁科,让咒禁科帮我们破解。所以我们需要有人把手上这两个现成的送出去,交到咒禁科手上。”
话音未落,又迅猛回头,将声量降了数倍,用只有张树才听得到的响度说道:“其实就是入侵他们的监控系统。你和林羌笛,把这两个视野共享器交给基站的翁学明,他能窃取ip地址破解所有关卡密钥摸进他们内网,只要进了内网,他们所有设备和数据都能为我们所用。”
话毕,也不管张树听懂没听懂,又嗖的一下回正过去,韩提子刚好在这时发出疑声:“吐蕃人的东西,咒禁科不一定破解得来。”
“你不用管,他们一定能破解,破解不了我弹劾他们。”吁吁一应,猛吸一口气,又连珠炮仗似的说,“我们能调动吐蕃人神器,知道考生哪些题不会,但这不够,我们还得把答案告诉他们,怎么办?这时候就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