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没有一个动摇的?”
“有,有一个人我动摇了。”
“真的?说说看。”李蓬蒿语气明显振奋起来:好啊,终于逮到你把握不足的时候了。
江两鬓斜身向堂中一众考生望去:“‘玄’字列,‘善’字座,那人把笔插在诗筒里了。”
“插在诗筒?······什么意思。”李蓬蒿没有反应过来。
“你们唐人用的‘笔套’,不是那种细长的、只够塞进一根毛笔的长条筒么?”江两鬓指了指最前首“天”字列“天”字座案上的笔套,“那才是用来装笔的吧。旁边那个比较粗的圆柱筒,看着跟我们现代人用的笔筒很像,但其实是用来装诗的。”
唐朝读书人大多随身携带诗筒,方便一旦灵光乍现,即刻记录在纸,投入筒中,留待有空闲的时候整理。这诗筒和装笔的“笔套”不同,看着口径更粗,但只装诗,不装笔。现代人所用的大口径笔筒,要到明清才有。
“我看‘玄’字列‘善’字座那人误用,本想着,他是不是就是穿越来的——毕竟身在唐朝,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区别。但转念一想,他在进贡院接受查验的时候,排在队伍的最后面,如果不是像那些枪手一样故意这么做,那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今天出门出迟了。”
“出门迟,仓皇之下忘记带‘笔套’,只能将笔塞进随身的诗筒里——这样推断,也不是没有可能;再加上他书写水平很高,字形结构中正,笔顺规范,连笔角度与凶犯典型特征不一样,笔压也有出入——”
“综上几点,是凶犯的可能性很低,我也就没有把他归入怀疑对象里。”
有理有据,无可挑剔。
挑刺失败,李蓬蒿只好讪讪岔开话题:“你让小鹤在那边待着,他可好生无聊,不如放他过来,与我们侃上几句。”
江两鬓知道他的心思,心中觉得好笑,面上却仍旧凛着:“是挺无聊,不如让裴陡行一块过来。”
李蓬蒿噤声了。
这时屋子外首忽有脚步疾走——一阵阵近到门前,哐,门推开了,人前倾身子探头进来,是名金吾卫,目光在屋内游走梭巡,神色敛肃眉毛紧蹙,似是出了急事要来通报。
江两鬓见状,立即动身上前:“怎么了?”
“窦尚书在不在?!”金吾卫沉喉问道,“御史台来人了!”
听到“御史台”三字,李蓬蒿心脏一紧,正回身望去,却见江两鬓面对金吾卫一脸轻快的神色,口舌平淡道:“应当是考场起火、裴陡行举报等事惊动了他们,依照职责过来监察了。”
微一推测,又反问:“来的是哪一院?什么身份?”
“说是察院的,来了三个人,都是正八品上的监察御史。”金吾卫答道,“窦尚书在哪,得快些禀报他!”
“行,我这就去。”江两鬓作一安抚,而后即刻转身,向那香案帷帘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