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戏谑地睨了他一眼,给自己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眺望窗外,想起多年前他也踌躇满志要在省城大干一番事业,结果呢?他摸了摸腿。
“那也比你住天桥下强!”田祖光被泼了冷水,没好气地呛他。
“站住!”见他要走,田赖子喊住了他。他迫切想要得到这笔钱,以解他心头怨气。他也清楚张爱华的手段,他必须得有帮手。现在祖光又苦劝不听,必须得拿出杀手锏了!
赖子从衣服内侧拿出剩下的照片,放在桌上,用枯黄的手指点了点照片,“你不是一直在找你妈和你大姐吗?”
田祖光诧异地看他一眼,视线落在他曾看过的海边悬崖照片上,心中一紧,迟疑地再次一张张翻阅,照片里有两个女人和男人厮打……难道是他失蹤多年的妈妈和大姐?
田赖子又点燃一根烟,看着袅袅烟气在半空回旋,回忆说,“那天我跟蹤他们到了海边,那家伙可真不是东西,要杀人了还不忘se一把,把你姐拽下车就要脱裤子,你妈赶来救,哪是他对手!你妈坠海后,你姐也跟着跳了!”说完他不自觉摸摸腿,回想偷拍被李力发现暴打后,九死一生逃离的场景,恨得牙痒痒。
田祖光脸色凝重,虽心中震撼,却仍是不信,“你怎麽确定是我妈和姐?”
“张氏集团老总寻亲这麽大的事你不知道?”
见对方一脸茫然,田赖子想想也对,他远在县城,只知道苦干赚钱,关注不到也是正常。
他让他搜索新闻标题,手机里弹出一年前张国栋寻亲信息。
当时田赖子就注意到,张董提供的亲人失蹤时间、地点、样貌特征和金锁描述的样子,和他同乡的一个女人特征几乎一模一样。
这样赚钱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凭着他多年积攒的经验和手段,他把张氏集团的家底摸了个透,赫然发现张家老太太像极了他多年前的“老主顾”,而且张家的发家史也和老主顾的发家史高度吻合!
兴奋地彻夜难眠的他决定去张家碰碰运气,被管家赶了出来,这不就间接验证了张国栋要寻的人就是他的老乡田翠芳?
掌握了天大秘密的他怎肯放弃发财的好机会,母债子还,他找到了张爱华。可恨那女人心歹,连面儿没见着就挨了一通打,打他的人就是后来让他缓了半年才活过来的李力。
这些事他并没告诉田祖光。只说后来他在网上看到田翠芳也发布了寻亲信息,和张家发布的信息对上了。他化装成寻亲者去协会走了一趟,“多年不见,你妈妈苍老了许多,我几乎认不出了,但她那双眼睛我认得。还有,那个金锁,化成灰我都记得!”
田祖光表情木然地坐下,心里遭受的撞击不亚于巨轮触礁,天翻地覆,支离破碎。虽然他和母亲感情不深,虽然他已有了母姐不在人世的心理準备,但得到确切消息这一刻,他的心还是很痛。
“我爸的尸骨找到了。”他流下两行清泪,看着桌上的照片,喃喃说,“埋在寺庙背后,还没找到兇手。”
田赖子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慢慢地吐出来,想起他最后一次和田大强见面,他正忙着“做生意”,两人匆匆一瞥,破旧的面包车撑满怨怒,疾驰而去。
他想他是罪有应得。
田祖光看着照片,回忆起乡亲们似是而非的谈话片段,大致明白母亲和姐姐为何失蹤了。
“张家为什麽不和她们相认?”
田赖子笑而不答。他现在极有信心,邀请他,“要不要干一票?”
王显容收拾好种花工具,转身就见张莎莎悄无声息站在房间门口,面无表情注视着她。
“来多久了?咋不进来?”看似寻常的问候,却是在掩饰自己受到的惊吓,和探询今天莎莎冷淡疏离的原因。
张莎莎抿着嘴笑了笑,将保温桶放在茶几上,“我家保姆说这几天换了几味药,问你吃着感觉怎麽样?”
王显容慢悠悠地拧开桶盖,拿着瓢一勺一勺往碗里盛,“吃着挺好,感觉神清气爽,心情也好多了。”
“我心情可不好。”莎莎盯着她的眼睛,不等她询问,直入主题,“上次我跟您说寻亲的事您记得吗?她们死了。”
王显容喝得太急,药膳呛到了气管里,她手压着胸口弓着腰猛咳,一阵接一阵的,表情异常难受。
张莎莎赶紧给她倒了杯温水,又不停帮她拍背,见她慢慢缓过来了,才放了心。“您说这事我要告诉我爸吗?”她观察着她的表情。
“你怎麽就确定她们死了?”王显容擡眸看她,面色自然。
莎莎说了她调查到的情况,又加上自己的分析,然后问她,“跳下去还能活命吗?”
王显容视线落在保温桶上,很诚恳答道,“我和你爸都是病人,受不得任何刺激,他现在身体比我还糟,你若是为他好,还是不要说的好。”
莎莎轻轻点了点头。
“你姑姑还干扰你吗?”
“她现在自顾不暇,没那精力了。”说这话时,莎莎唇角不自觉溢出一抹骄傲的笑。
“你很能干,比我想象中坚强。”王显容赞扬她的同时,又开导她,“人活一辈子,很多事都不遂自己心愿。你的出身,你无法决定,但要活成哪样,是可以努力一搏的。”
张莎莎细品着她的话,她现在已不为因继承家业放弃理想郁闷了,她甚至在和姑姑较量中察觉到一丝快乐。
她看着还和往日一样宽慰她的王显容,心情轻快起来。她也说不出,对她总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轻易能释怀,也轻易能倾吐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