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受欢迎的客人。
脚尖点在瓦片上,屏息聆听。屋内人呼吸平稳而绵长,已是浸入梦乡。
这是极好的,不被邀请的他只好在深夜悄然来访,免得惊扰主人家清梦。
相传此地是上边哪位大人的别院,内里藏有金银珠宝、各类字画珍玩。平民若是拿上一件,几年的生计便不愁。
他需要金银,寨子里的兄弟们还等着他探路归来,将这些珠宝变卖了,作为他们明日的开销。
无声落地,身形一动,刀影摇曳,他的动作轻柔似黑猫。昨日他已来探过路,院子构造简单,并无机关暗器;底下的人武功不高,轻易就能制住,天时地利人和齐聚。
他摸进的院子不说百数,二十来总有。而他更是寨中佼佼者,对自己身手极有信心,若是被发现,亦有法子逃脱。
然而黑衣人并未注意到,透过门边的窗子,一双眼睛在暗处仔细观察他。
牧归对元回嘲道自己幻听,然而她知道并非如此。
昨夜的感觉就如同在桌上突兀地见到蟑螂,见其得意洋洋摇晃触须,满不在乎地在她的地盘爬来爬去,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不喜欢蟑螂,更不喜欢偷偷摸摸意图溜进屋子的蟑螂。
客人不请自来,造访突然,牧归并未备下果干珍馐迎客。还好她灵机一动,向木匠讨了这根大棒,方才有能力尽主人之礼。
若是黑衣人执意进来,她便给他点好果子吃。
若是不肯吃,她也略通一些拳脚。
垂下眼眸,依着声音在脑中勾勒画面。
耳边声音细碎如鼠蚁啃噬,黑白的墨迹浮现,是一只黑色的手。它的指甲应当是长且尖利的,略微弯曲的,一下一下刮在门上,刻下深色痕迹。
心脏怦怦然,牧归渐渐地听不见其它声响。一人一棍,她站在此处,无法抑制的兴奋海浪般拍打她,她的耳边只剩下海潮起起落落,近乎无法压抑自己的呼吸。
谋者,需平心静气。敌不动,吾不行。
观敌之举,瞬息之间,作百般应变。
令箭高悬,她举起大棒。
“嘎吱——”
门开了。
客人却彳亍不行,迟迟不肯出现。
“扑通!”
忽地门口有重物坠地闷响,但她的庭院宽敞再无杂物,又何来重物之说?
情况有变。
是谁?
牧归转头,却见一人长身而立,着宽大黑袍,兜帽,披风猎猎与风相抗。他的一只脚微抬,似踩在什么上。
这是不知何时起的一阵风,不甚大,却恰好挥去了所有阴翳。云开,月光洒在面前这人身上,其面上的面具一闪,让她怔了怔。随即她意识到这是什么,咧嘴露出森然笑容。
真是。。。好久不见。
她这小院可真热闹,不光来蟑螂鼠蚁,连猫也来了。
这人似乎没发现她,就算发现也甚不在意,径直揪起地上人的衣领,足尖轻点,动作优美干净飞身而上。牧归心中一跳,不知怎的也追去了。
草伏在地面尖声高喊,它养育的小家伙们正啃食她的腿。牧归全然未觉,她站在方才男人站的位置,横举大棒,身躯不移,肌肉绷紧,双眼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动向。
四下无声。
月升得高了些,她面前被投下一片阴影。似是有感,缓缓抬起头来。
屋顶,身后是一轮明月。
男人正在等她。
一个塌软的黑影被他抓在手中,感受到牧归的警惕的目光,对她略一颔首。
月白面具,眉心处画着眼瞳状纹样,眼眶被蒙上一层纱,看得不太真切。身子大半虽被黑袍遮盖,然其下无意露出的腰部腿部,有力的手腕和纤长的手指,却是能让人猜到面前的是个美人。
美人像在隔着雾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