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无数个夜晚脑海中回忆着那些画面,回忆着肖禾父亲犯罪时脸上的满足与愉快,回忆着他发泄快感时的阵阵呻吟,一边对此感到悲哀绝望,一边对这样突破自己认知的性事感到好奇和兴奋。我在这样畸形的心理状态下开始了自己的性幻想,幻想对象当然是安凉——或者说是阿默,且这种状态不受控制地促使我走向癫狂。白天的我有多自持压抑,到了夜晚就有多混乱不堪,甚至到了快要自我分裂的地步。分裂出的一部分自我在为自己的那些想法和行为难堪自责,另一部分在对幻想中的安凉有着痴狂的着迷,还有一部分在纯粹地犯恶心,为这个世界,为肖禾父子,为我自己。直到我遇到了梁川。他偷,他抢,他肮脏不堪,比我低劣更甚,偏生凑巧有着一副和安凉相似的脸,因此他是这世间最幸运的蝇营狗苟。梁川合我胃口得宛若为我而存在,简直满足了我内心一切畸形的欲望。我终于找到了一块为我不为人知的阴暗想法量身定制的遮羞布,我迫不及待想要接近他,和他上床,和他做爱,拿他满足我长久以来难以启齿的扭曲心理且一发不可收拾。同时不断拿他初时的卑劣行径给自己找借口——利用这样一个人没什么不对,他下贱低俗无恶不作,浑身上下只有一张脸还有那么点价值,而且也仅仅是对我而言。我这样做,是物尽其用,是和梁川各取所需,我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我这般自欺欺人,粉饰太平,终于在一生的忏悔名录上再添了一个姓梁的人。这个故事被我掐名去尾地讲述给了梁川。阿默在我的口中全程都被“那个小孩子”的称呼给取代了,我也没告诉他关于我对安凉的一切幻想,那听起来只会贻笑大方。安凉被我模糊了姓名,关于我的所有在梁川那里仅仅止步于肖禾父子所做的一切和记忆中那个守着一整片向日葵的少年对我而言的意义。至于我初遇梁川时,第一眼就见色起意的腌臜心思,我对他的图谋不轨,棚户区里那场目的不纯的鱼水之欢,都将在今天下午我讲完这个故事过后,跟着回忆永远埋葬于此。“你们还有再见面吗?”梁川像个听枕边故事听得意犹未尽的孩童,咄咄问着,“送向日葵的人,是那个小孩子吗?你认出他了吗?”“没有。”我枕在他腰腹摇头,“一切都因为我妈的去世无疾而终了。等我回过头再来这里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向日葵,苒苒,那个送花的少年,被这里的人否认,他们说这里从来没有这些。梁川,我好像大梦一场,醒来之后所念未得,所有皆失。”他突然就不说话了,连呼吸都屏住似的,我感受不到他的身体起伏。良久,他叹了一口气,说:“夏泽,我要是早些遇见你就好了。”“多早?”“早些,再早些。”他把手放在我的头顶,手指穿过我的发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听声音像是在仰头看天,“比现在早,比我第一次睁眼醒来时要早。再早些,早在你遇见那个小孩以前,早在你拥有第一个朋友的时候。我要是比你大,就早在你出生之前。往后倾尽所有将你簇拥着长大,那样就再好不过。”我失笑,问他:“为什么这样想?”他声音空远着,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好像有些失落,又有些难过:“我只是在想,那些独行的日子里,你一定很不喜欢孤单。你那时小,不言爱憎,否则你不会一回忆起来只觉得一片苍白。我要是能在一切发生以前认识你,至少你不会认为自己大梦醒来后失去了所有,因为我一定一直在你身边。”我抬起脖子看了他一眼,逗他:“你好像很难过。”“我很难过。”他枕在自己另一只手的小臂上,我根据他上下轻微摆动的下巴判断他在点头,“我一想到你坐在楼上看着肖禾死去的模样,就替你难过。就像那些岁月里,孤独如大雾,错乱前路,你不是不想走,而是不敢走。我要是在你身边,跨过尸体也会带你回家。”“那你呢?”我轻声问,“那时你在干嘛?”“我不知道。”他有些懊恼,“夏泽,我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有时候我希望时间能走得快些,多往以后走一点,这样我回头时就有了过往,你的一部分就成了我的过往。可我也希望时间走得慢些,因为我觉得现在就很好。”“现在就很好。”我宽慰道:“其实过去三年也不是那么孤独,我每次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都会走到这里来,看看这片曾经繁华过的花园,和这棵老树聊聊天。我一想到曾经有与我毫无瓜葛的人那么挂念过我,我还没等到他回来,日子似乎又值得咬牙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