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个。”南杉摇摇手中的瓶子,“他大概死也不会料到,这东西在你这里。”“这东西有什么特殊的,”我咂然,“在我这里好几年了。”“看得懂上面的名字吗?”我摇头。“上面写的是胰岛素。”南杉冷笑,“但其实,在四年前,里面的东西被换成了高浓度肾上腺素,然后注射进了安凉他爸的身体里。”我记得,当时是有那么个新闻,说是安家请的护工因为故意杀人被判了无期徒刑。南杉挑眉:“你觉得那个护工敢在安家人眼皮子底下杀人?还用那么明目张胆的办法?”“安凉干的?”她没否认:“坏就坏在他不小心留下了自己的指纹。本来想等人死了以后趁乱把瓶子收起来,结果瓶子不翼而飞。回去调监控才发现,他在换药的时候,有人一直在门外默默看着,等护工一走,那个人就悄悄把瓶子偷了。你猜是谁?”“梁川。”她眼中流露出些许兴味:“他那时候那么小,估计也不知道安凉在干什么,或许只是觉得蹊跷,就顺走了药瓶,没想到这是安凉杀人的证据。好巧不巧,安凉刚打算把他抓去质问,这孩子逃了。没逃成,被安凉逮回去,发现失忆了。原本安凉想着失忆了正好,扣在身边一辈子,又能满足他那些腌臜心思又不用担心杀人败露,结果你们家梁川啊……”她笑道:“又逃了。还找回川城来,找到你身边了。要不是我偶然遇到你们,把这当趣事告诉白舒,他可不会丢下手头的事十万火急赶过来。”“你什么都跟白舒说?”她点头,眼神柔和了半分:“他也什么都跟我说。不然我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他是真把我当朋友。跟安凉一样重要的朋友。白舒他,是个很好的人。”我听完只觉恶寒,口气也冷了下来:“所以你现在是要把这个瓶子送给安凉?”她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我送给他?我为什么要给他?”“你们不是朋友?”“朋友?我跟安凉?”她哈哈笑了两声,收起笑意后眼神霎时怨毒起来,“有着杀亲之仇的朋友?当年我豁出身家性命给他办事,把我妹妹托付给他,什么也不求,只求他把苒苒照顾好。结果我回来,他告诉我苒苒死了。怎么死的?病死的!哈哈,病死?尸检报告他说没有,连病历都拿不出手,他告诉我,我妹妹是病死的!发了场烧就死了!要说苒苒的死跟他没关系,谁信?你说这笔账,我该算到谁头上?”我听得哑口无言。这么久以来,关于苒苒的死,我只知其然,并不知其所以然,更没有深入思考过,当年那么活蹦乱跳的小姑娘究竟为何而死。毕竟人这一生,关于死,总有很多意外的原因,我似乎是在心里默认了苒苒在不寻常的年纪死于某种寻常的事故,比如车祸,比如坠楼,却一次也没问过安凉,具体为何。而今听到南杉所述,才觉得有些悚然与愧疚。“你当年……究竟做什么去了?”我不禁问道,“那么多年,一眼也不能看望苒苒?”“坐牢。”她一双狐狸眼里泛起几丝凉薄笑意,“替安凉的人坐牢。”“你以为安氏背后有多干净?九龙那么大个赌场这些年风平浪静地给他们洗钱,上面的人会不知道?你去网上查查,九龙该在哪里,却在哪里。”南杉冷笑,“哦,我现在接管九龙了,我来告诉你。明明该在澳门的赌场,如今驻扎在川城。为什么?因为钱袋子太大。安氏会安心不搁在眼皮子底下,把它修在澳门?笑话。怎么做到的?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审批的?一层一层,那么多人,谁有那么大关系?谁都没有。层层打通的。官商勾结有多脏,脏到多高的位置上,你永远想不到。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也不过是利益争夺间被使唤的一个小喽啰。底下有人犯事了,被发现了,偏偏是帮他管钱袋子的,进去不得,怎么办?换人进不就得了。恰好那时候我家出了点事,整日带着苒苒无家可归不是个办法,就和他做了这个交易。谁能想到,等我牢坐完出来,苒苒也没了。过河拆桥的畜生。”我想起一直以来被我忘记和忽视的关于南杉的那一点记忆。那时她在酒吧门口救下梁川,在病房告诉我梁川长得像她一个故人,我说那是梁川托她故人的福了。她却说,如果梁川就是那个故人,她绝不会救他。她确实恨透了安凉。“那你还给他办事?”“不给他办事我怎么拿到这些证据?”她说,“向别人证明前面有个泥潭子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跳进去,让他们看看你身上有多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