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网查了一下那家精神病院,有季氏控股。南杉联系我的那天临近期中,我正在建筑楼没日没夜地赶图,她知道以后二话不说把车开到楼下,说接我去个地方。三年不见我与她之间并没有太多尴尬,只是坐在车厢里的两个人都绷着神经不说话,沉默而急切地等着车开达那个她要带我去的目的地。最后我们来到一家私人疗养院。南杉领着我长驱直入,一气不歇地走到一个小花园门口,远远望去,绿草如茵,春意盎然。白舒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喷泉旁边,正面带笑意侧身和谁说着什么,旁边的人不时点两下头,没给白舒太多回应。隔着水幕,背影模糊,我只能勉强看到个轮廓。“去啊。”南杉推了我一把,“站着不动要干嘛?”白舒大概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转头便看见呆立在门口的我,微微勾了一下嘴角,对我招手道:“来了啊。”我极力放缓呼吸,把不停发抖的手指握成拳放在大腿两侧,走得步履维艰。大概是等得太久,白舒旁边的人对身后这个磨蹭的来客有些好奇,忍不住转头看了过来。此时我恰好绕过喷泉,视线中那个模糊的人影变得十分具象。他的头发长长不少,盖住了以往向来颀长白皙的一截脖子,单薄的身体套在大大的、蓝白相间的病号服里,我拿视线细细描摹他的下巴、他的嘴唇、他的鼻梁,然后对上他那双不谙世事的眼睛,那对干净澄澈、稚嫩得像个孩童一样的眸子。我朝他招手,脸上的泪痕和嘴角扯出的笑容在我脸上呈现出了一种矛盾的和谐。“好久不见,梁川。”他看向我的眼神很陌生。那种带着迷惑和茫然的陌生。我的心突然悬空,梁川的眼神在我的心脏底下置入了一个利刃丛生的深渊,一但有人向我开口解释,它便会直直坠落下去,被刺得尸骨无存。南杉在一旁观察许久,最后叹气道:“夏泽,你过来。”听见有人叫我离开,梁川松了口气似的朝我露出一个代表着结束这场探访的笑容,抓着他手中的笔记本,转身过去继续望着草坪发呆。我被领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站的地方恰好可以看见远处在视线中变成一个小小缩影的梁川的一举一动。他捧着那个笔记本很认真地在看。南杉把手放在我的肩上,面色有些沉重道:“我接下来的话,你好好听,不要过于激动。”“安凉有精神疾病,这点你应该听说了。白舒也知道,并且他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为此,他从大学到博士都读的是神经医学相关的专业,因为有白舒看着,安凉病情算一直控制得不错,所以对外瞒了很多年。那时候梁川被安凉带走,白舒跟着,本来以为不会出什么大事,可是所有人都没想到,梁川对安凉的情绪影响会那么大。安凉伪装得很好,人前连白舒都看不出什么问题,其实那时候他的状态已经接近癫狂了。”南杉说,“初现端倪的起因是白舒察觉安凉越来越不愿意让他去见梁川,到最后甚至连家门都不让白舒进。他试过悄悄想办法联系梁川,无一不是被安凉发现接着掐断后路。发展到后面安凉连自己的病都不管不顾,不让白舒靠近,两人几乎可以说是反目。“白舒没办法,找到我商量对策,那时候我正因为搜罗安凉犯罪的证据忙得焦头烂额,还要帮助季枫上位——季枫你听说过吗?”她打了半天腹语,思考和我怎么阐述关于这个人的事,最后一摆手道,“算了,于你而言不重要。反正我和他达成了交易,他帮我解决安凉,事成之后九龙归他,季枫也确实做到就是了。说回来,白舒这个人你别看他长着一副聪明事故的样子,其实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那么多年,他是真的掏心掏肺地对安凉好,一股脑把智商全用在他的医学研究上去了。安凉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安凉说他没做过坏事他就真的信他两袖清风,你说傻不傻?非要我把一整沓搜罗到的证据甩他脸上他才相信安凉糊弄了他那么多年。除了让他做的事是真的以外,给的理由全是假的。”她掏出一根烟,把打火机递给我,示意我给她点上,在缭绕烟雾中和我一同看向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的梁川:“后来扳倒安凉他也出了不少力,不过我看得出来,他很难受,那段时间瘦了一大圈。也是,要亲手把自己最好的兄弟送上断头台,搁谁都过意不去。所以他还是心软了,拿出一堆诊断书救了安凉的命,把他送进精神病院。也不知道等安凉出来是会感激他还是想杀了他。至于梁川——”